而大雨将一切都冲刷的太干净了。

独居男人的房屋内一片凌乱,明明有人居住,桌子上却积了一层灰。墙角放着一罐敞开的小酒坛,看起来新开封不久,尸体就倒在酒坛旁边,大量血液溅了进去,混合着酒香发出一股奇异且絮乱的味道。椅子翻倒在一边,小和尚注意了片刻那一小坛酒——即使是未出现灾荒的现在,酒水也并非是这样的男人能买的起的。

茨木花在这一室被大雨囚禁住的血气里的时间要比他更久。

小和尚注意到这只妖怪的鼻翼正微微翕动。化装成僧人时,完全像是人类的耳朵偶尔也会兽态十足、敏锐的动一动。这些小动作又将小和尚扯进“这妖怪真像只大型犬”的想象中了。

“不是妖怪。”茨木忽然开口说,他看上去有些困惑,“我没闻到妖气。”

小和尚瞥一眼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可能是,它藏起来了。”他不确定。

“不可能。”茨木用他一贯听起来傲慢自负的语气果断判断道,“就算收敛气味也没用。除了吾友之外,没什么妖怪能在我眼底藏匿气息。”

“一定是妖怪吧……”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看到了他的尸体……太惨了。”

“马上就是地藏盆会,为什么还会有妖怪?”

“受越后寺诸位高僧的庇护,我们本不像其他地方有,那么多妖怪的……”

他们一无所获的出去,听到的就是围在出事的屋舍附近、却怯步不敢上前的人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壮年人在指挥下战战兢兢收殓了尸体,由于借住在村落中的只有小和尚和茨木——茨木当然对僧侣的工作一无所知。于是例行驱魔、安抚亡灵、超度的法事就落在了小和尚肩上。他对于这个工作无比痛恨。对于他而言,这本身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表演,仅有的可怜功效也不过是安抚活着的人。但那些怯弱可悲的活人同他何干?他一面诵着生生刻在身体里的经文,一面将灵魂隐匿在巨大的黑暗中,漠然对这些瑟瑟的芸芸众生投以残酷的冷眼旁观。

他收了遗物中混了血的酒,将封口重新绑好搁置在一边。懒洋洋的靠在窗前,一腿盘着,手撑在下颚。他厌烦的告诉同行的妖怪:“距离节庆的镇子不远了,我们明日便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

然而第二天,又有人死了。

是一个已经嫁给本地一位大名为妾的少女。她回家探亲了几日,昨日因为村落中的事而当日慌忙折返。夜晚她的母亲被噩梦惊醒,隔日始终无法安心,便遣人去其夫家询问她是否安好——这个村落距离镇市并不远,赶路的话半日就能到。然而,被派去其夫家的人在半路的官道旁就发现了她的尸体。

少女被活活的拖出了牛车轿中,一半颅骨被咬的粉碎。差人凭她身着的付下小纹才判定下了她的身份——尽管那件付下被血迹污的一塌糊涂。在距离牛车方向各异的不远处发现了随行护卫的尸身,他们都已被撕咬得无法辨别身份。只有那头牛还活着,正茫然四顾、不安的踏着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