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川一行人来法国肯定用了假身份,他们不敢张扬行事,日本领事馆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找人。等刘士章康复了,必须尽快送他离开法国。商会也要关停,这段时间他和明诚都要保持静默。

他凝神细想,确定没有漏掉一个环节,明诚上车看到他双眼紧闭,眉头紧拧,心里一突。

“大哥头疼吗?”

明楼忽然被惊醒,睁眼茫然,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明诚在问他头疼的事。

“没有。”

明楼张了手把脸埋在掌心里深深吸气。从下午接到图书馆的电话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他不愿意回想在公寓里等待的一分一秒,他冷静地伺机而动,内心焦灼得如同困兽。

好在阿诚安然无恙,还在他的身边,担心他,慰问他。明楼捂着眼睛把眼角的湿意按下去,他睁开眼,眼睛在夜里亮得发光。

明诚仔细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事,转过去目视前方。无边无际黑暗的压迫视野,只有车灯照亮的一段路面清晰可见。他们置身在寒冷的黑夜里,子夜未到,还要过很久才会天亮。

“大哥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诚的声音很平静。明楼在怔忡之间想,原来他在为这件事情生气。是该生气。他自我检讨,换了自己,他也不希望阿诚瞒着他。

“以后一定……”

“没有以后。”

明诚飞快地打断他,语气陡然严厉。他扭头瞪了明楼一眼又立刻转回去,留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在黑夜里巍然不动。沉默背后是暗涛汹涌,把车里的人一同卷入波峰浪谷。跌宕沉浮之间,明楼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手指拂过他的手背,感到明诚很轻地抖了一下。

他裹住他的手,坚定而温柔地握了一握:“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TBC

第七章 叛徒(完)

章五 叛徒

(十一)

明楼一到家就被按在沙发上。明诚从急救箱里找出剪子剪开染血的衬衫,用温水擦拭,轻轻撕去黏在伤口周围的织物。刀尖划出的口子有四五公分长,幸好明楼躲避及时又有衣服遮挡,伤口不深,但是伤在锁骨下方,他不方便自己动手,也就由着明诚帮他清理。

敷上药棉纱布,胶带横竖交叉贴了笔直的几条,再打一针破伤风。明楼看他手法熟练忍不住问他:“伏龙芝也教这些?”

明诚背对他收拾药箱,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在伏龙芝三天两头受伤,见血的多是训练弄的擦伤和刀伤,踢打的淤青更是家常便饭,自己给自己涂药包扎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见到明楼身上皮开肉绽,他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楼握了明诚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明诚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注意到他的指节和手背上有几道血口子,手腕上最多。伤口已经闭合,血也凝住了,但是一道叠着一道夹在麻绳捆绑的痕迹中间仍是触目惊心。

“你是怎么脱身的?”

“我藏了这个。”明诚用食指和拇指从破损的衬衫袖口夹出半枚刀片,抬眼看进明楼的眼睛,“是你教我的。”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挨得极近,他和明楼的目光相撞,呼吸交缠,心里的一点波动再也消不下去,他靠近,迟疑,再靠近,明楼的眼眸深如潭水,他闭了眼睛一头扎进去。

只是双唇触碰,明诚的呼吸已经支离破碎。主动亲吻的人心慌意乱倒像是被吻的,真正被吻的那一位倒是坦然平静,专注地感受轻柔的啄吻。

亲吻生涩但是虔诚,是把最好最纯粹的情感献给最珍视的人。

明楼忽然有些感动,他爱明诚,爱他的全部,恰好明诚也是这样爱着他。许多人终其一生寻寻觅觅,仍揣着孤独的魂灵寂然终老。他走上这条路,注定孤勇直前,任凭他风霜不侵,夜深人静时难免咀嚼孤独,但是明诚扣响了他的城门,向他展示他的爱慕、承诺、彷徨和期许,无所畏惧又迟疑躲闪,充满期待又始终无望。

明楼抚上他的后颈,发根蹭在手心里有一点点刺痒,他加深了这个吻,让明诚和他贴合得更加紧密,唇齿相依,用温柔的缠绕和舔吮回应年轻人对他的爱与迷恋,叫这个可爱的人明白无误地知晓他的心意,他也是这么地珍视他,爱惜他,将他视作自己的唯一所爱,承诺永远相随相伴。

本是浅尝辄止,但是年轻人情绪上头,渐渐地就收不住了。明楼不紧不慢地引他往深处走,两个人搂抱着倒在沙发上,明诚被他带得重心不稳,伸手按到他胸口,正好按在伤处。唇齿厮磨间一声闷哼,明诚慌忙和他分开。

“没事吧?”他低头检查明楼的伤势,耳垂在灯下红如玛瑙,像要滴出血来。

明楼笑了看他慌张失措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说“伤得真不是时候”。湿润充沛的气音刮擦过耳膜,如雨季热风席卷草原,卷起阵阵酥麻窜上天灵盖,又有微刺的电流往下涌,明诚微妙地绷紧了,往后挪了挪,眼睛再也不敢往明楼那里看。

尴尬片刻,还是明楼先开了口:“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