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川爽快地点头:“是有这种可能。”

明诚疑窦丛生,他到底想说什么?

许奕川依旧不紧不慢:“没有更多证据表明他是留在了法国,还是改换身份去了其他地方,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所以,我们查了替他办理休学手续的人,他的哥哥,明楼。”

明诚的心蓦地抽紧了。

明楼在索邦深造,这个身份几乎是公开的。

如果他们有心追查他的出入记录,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三五年去过哈尔滨,而回到巴黎的时间又恰巧能对上烟缸牺牲青瓷消失的时间。

许奕川为什么突然转向明楼?难道除了找出巴黎的共产党,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明诚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谜题的关窍若隐若现,他还缺少最后一条线索就能解开谜底。

许奕川似乎很兴奋,左手来回摩挲枪管,戴着手套的右手也跃跃欲试。

“上海明家的大公子在索邦经济系深造,巴黎的华人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三五年受邀去哈尔滨讲学,年底从哈尔滨回到巴黎,十二月十九日入境。当天从里尔入境的一共有四个中国人,除了明楼,还有一个也是从哈尔滨出发,叫王成栋,是个皮货商人。这个人在十二月二十日匆匆离开法国。”

“巧的是,军统的记录显示毒蜂和毒蛇于三五年十二月十九日抵达巴黎,二十日凌晨枪杀烟缸。毒蜂回国领功,而毒蛇就此销声匿迹。”

明诚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许奕川的情报来源非常复杂。

他手上有详细的边境记录,那不是从一般渠道能获得的情报,必定有移民局内部的人协助他。在法国,谁能接触到这些人?他对军统内部的消息也一清二楚,再加上对交通站的了解,简直是一人汇集了三方的情报。

他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情报渠道?

他到底在为谁做事?

警察局?军统?还是其他势力?

明楼隐在暗处观察对面的公寓。

他不知道对面楼里有几处暗哨,贸然冲进去可能惊动屋子里的人,让阿诚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他等了七分钟,却像是已经蹲守了一整夜,天边随时能冒出亮白。

戴灰帽子的男人叫许奕川,明楼在哈尔滨的时候就打听到了他的名字。

不过能随便打听到的名字肯定不是真名。

许奕川在哈尔滨警察局门口上了寇荣的车,明楼在茶铺看得一清二楚,立刻让联络员通知王天风。当晚王天风单枪匹马踩了寇荣的局,军统和警察局为了争功互相使绊子,倒让目标烟缸跑了,王天风还挂了彩。

明楼以为烟缸安全了,没想到寇荣发了疯一路追去巴黎。他和王天风两个,一个想尽力挽救红色交通站,一个暴起杀心誓要崩了寇荣,两人难得一拍即合匆忙赶回巴黎。再后来,他推开花房的门,见到了阿诚,在雪地里演了一场苦肉计。

明楼没有告诉阿诚全部实情。其实他见过许奕川两次,一次在警察局门口,另一次那个人在日本陆军中将吉川少博的身边。

他以为许奕川已经死了,死在他的枪口下。

这个人身份复杂,活着出现在巴黎是个大麻烦。

对面楼里突然走出来两个人,一个穿黑大衣,一个穿短夹克。两人站在路边点烟,短夹克仰头看了看三楼亮灯的窗户,红色的烟头在夜里忽明忽暗。

明诚说过跟踪他的两个人一个戴灰帽子一个穿黑大衣。想来许奕川在屋子里,这两个人是出来望风的。

他们抽了小半支烟,黑大衣忽然朝对面的公寓打了个唿哨。没有人回应他。短夹克笑着低声骂了一句,黑大衣叼着烟往明楼藏身的公寓走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明楼没入黑暗,像蟒蛇悄无声息地隐入洞穴。

TBC

第七章 叛徒(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