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打听过头等舱的价位,一张船票一千多元,抵得上在巴黎两三个月的生活费。对明家来说,这算不上大开销,但是为了一张单程船票花去这么一笔钱,他心里难安。

他犹豫再三,摇头说:“头等舱花费太大了。”

明镜微微笑了一笑:“这不只是我的主意,你大哥也是这个意思。你在路上要一个多月,头等舱宽敞,一日三餐都有小厨房供应。饮食起居有保证,我们也放心。”她一面说着,又从手提包里找出一本简介册子递给他,“这本东西你拿着,客舱、航线还有沿途停靠的城市,上面都有介绍。”

明诚听了这番话,便不再推辞。明镜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他也跟着看过去,一面说:“大哥和明台坐的是夜班车,?明天早上七点到上海。”

明镜闻言点头:“他们没车子回来的,要让司机去接。”

“我和司机说过了,?早晨六点半到车站。”明诚看了看她,“大姐要去吗?”

“不去。”明镜赌气似地皱眉,拿调羹轻轻搅着甜汤,“等明台回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汤水清透,小朵的银耳浮在瓷碗里,像梅瓶里的花。

她尝了一口,眉尖慢慢舒展开来:“记得和阿玉说一声,明天准备四个人的早饭。”

“欸。”明诚笑了一笑,答应了。

TBC

大姐的摸头杀,通吃三个弟弟。

包括最大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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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931启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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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这顿教训最终没能兑现。

明台一进门,明镜就发现他神色萎靡,鼻息沉重,像是要发热的症状。她气恼又疼惜,想要责问明楼,瞅见大的这一个也是面露倦容,下巴上一层青茬,想来是在火车上胡乱对付了一夜,没有时间打理。她连声催明楼去洗漱,一面吩咐阿玉把炉子上煨着的鸽子汤摆上桌。

明台病恹恹地没有胃口,被哄着喝了两口鸽子汤就上楼回房间睡觉,等明镜安顿好他下来,明楼已经吃过早饭,正站在餐厅沙发边上听电话。他眉头紧锁,右手按在沙发靠背上,大多数时间都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偶尔问一两句情况如何,随着沉默的时间拉长,神色越发凝重。

明诚端了一杯咖啡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明镜,轻声说是大哥要的咖啡。他见这通电话一时半刻不会结束,明镜也是满脸关切,便放下咖啡悄悄离开了。

明楼在火车上彻夜难眠,思绪纷纷,想到党内京粤两派对峙,从年初胡汉民被软禁延续至今,纷争不断,又想到南京对东三省的态度暧昧不明,已然坐实了不抵抗的传言,他试图分出一点余裕思考别的事情,然而声势浩大的人群闯入他的脑中,密密匝匝,叫他漏不走一点思绪。

他只在黎明时分合眼休憩了一会,到家匆匆用过早餐,给南京的办公室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新来的文员,南京本地人,消息灵通,平日里和明楼走得挺近。昨晚他在大楼里守了一夜,在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里听到明楼的声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他大吐苦水。

挂上电话,明楼眉间的凝重也不见松动,明镜觑看他的脸色,轻声问:“是工作上的事?”

明楼摇头,在她身边坐下,盯着茶几上的咖啡不说话。明镜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南京那边出事了?”

“昨晚开||枪了。”

明镜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说是共||产||党带头闹事。”明楼压低声音说,“军警打死了一个从上海去的学生,受伤的有五六个。”

“不打日本人,打自己人?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明镜颤抖着声音低喊,想到明台昨天也在那群学生中间,后怕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明楼伸手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轻握了一下。

日光涌入窗户,铺满一地薄冷的光亮,他的声音浮在这份寂静之上,听起来缥缈不定:“大姐,我一路上在想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