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呀。”明台不是很明白,懵然点了点头。

“很好的。”阿诚忽然说。他声音不响,但是很坚定。

明镜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明楼说得对。抓什么不可信,路是靠人走出来的。你和明台的路也在自己脚下。”

明台突然肃起神色,迈开步子,鞋底踏在石板路上啪嗒啪嗒地响。

阿诚把金算盘银算盘统统抛到脑后,抓紧了大哥的手。他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却又忍不住拥抱这个幼稚的念头。

他没有抓过周,但是抓住了大哥,大哥牵着他走过一路,直到某一天松开手,那个时候,他就要走出自己的路来了。

他有些憧憬,又恋恋不舍,仰起头去看大哥。

春风拂过鼻尖,他们在漫天繁星下相望一笑。

END

第16章 苏州冬日(一)

1926旧历年,明镜29,明楼22,明诚13,明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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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宅的灶间建在客堂一侧的小院子里,挨着临街的院墙,墙根边蹲着三口水缸。临近年节,天井里支起了竹架子,鸡鸭鱼开膛破肚洗刷干净,提着脖子吊在横杆上,杆子另一头还挂了几串腊肠。

鸡鸭的眼皮半开半阖,微微露出毫无生气的眼有些可怖,阿诚匆匆从边上走过,明台已经先他一步进了厨房。

屋子里光线昏暗,灶边的墙上像是泼了墨,一大片烟熏火燎的浓黑从底下腾起,直到最顶上才隐约现出墙壁原本的灰白颜色,黑乎乎的砖石地上积了陈年的油垢,脚底有点黏腻。

明台不常来这里,难得来一次像是探险似地到处转,打开碗橱踮起脚尖张望。一层都是空碗碟,二层太高了,只看得见隔板底面,他回头看到阿诚走进来,忙叫住他:“阿诚哥,你帮我找找是不是在这里面?”

早上周妈妈在储藏室取冰糖的时候明台恰好路过,得了一小块冰晶似的糖块,含在嘴里不一会儿就化了。他头一回吃到做菜用的冰糖,觉得比西洋糖果好吃得多,不像太妃糖那般甜腻,也没有朱古力的微苦,含在嘴里吮一下能尝到清透的甜味,轻淡柔薄,像冬日里一束明亮的光。

阿诚踩在板凳上,在橱柜深处的瓶瓶罐罐中间寻找那道光无果,低头越过胳膊肘对上小弟渴望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

明台仰天哀鸣,抓住他的衣摆不肯放弃:“再找找,再找找嘛。”

阿诚不知怎么地想到了那条老在前门打转的小黄狗,他前两天喂过它一块骨头,黄狗就在墙角扎了根,进门出门湿漉漉的鼻子都来蹭他。他又仔细搜了一遍,结果依然失望:“大概已经用掉了。”

灶台上摆着菜盆碗碟,阿诚跳下凳子,抱着零星希望去那里找。明台跟着他绕灶台一圈,掀盖扒碗,终于瞅到角落一盏小碗里有熟悉的结晶糖块。他惊喜地喊起来,脚边忽然窜出一团黄影,后半截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了调。

“黄、黄鼠狼!”

阿诚被他反手一把抓在手臂上也吓了一跳,等看清那团东西才喘出一口气:“不是,是猫。”

一只黄花狸蹲在窗台上,背脊尾巴的毛都竖起来,毛刺刺的,滚圆的身形足足膨大了一圈,姜黄眼睛中间一道细线,警惕地盯着打搅它好眠的闯入者。

“是猫啊。”明台也呼了一口长气。

这猫不知钻去过哪里,肚子底下灰白斑驳,鼻头脑门蹭了一大片黑灰,滑稽得很。脑袋冲着人,身体朝着窗外,准备随时逃跑。

“小花猫……”

明台伸手想摸一摸它,黄花狸哧溜跳下窗台没影了,探头朝窗外看,午后的院子里静悄悄,什么活物都没有。猫总是来去无踪的。明台有些失望,转身看到那碗冰糖又立刻抛开了小失落,兴冲冲地拣出碎糖块放进嘴里。

“阿诚哥你也吃。”

“我不吃。”

明台不多说,拿了糖块直接塞到他嘴边,阿诚连忙含住了。

“好吃吧。”明台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