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荃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杜士仪心中惊叹,却不想郭荃两子在听到父亲那威严的声音之后,比他更加惊叹。尤其是郭荃长子看着顶多比自己年长一丁点的杜士仪,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慌忙带着弟弟施礼不迭。杜士仪见状慌忙扶起二人,随即便笑道:“今日不想有幸得见二位郭郎君,却是仓促之间不曾备见面礼。”
等二人起身,他才松手转身看着郭荃说道:“这官舍就这么大地方,郭少府妻儿既是接来长安,搬出此处就要到外头去赁屋子了,和你朝夕不能相见,却也不便。你是我的前辈,昔年提携之恩断不敢忘,我在这宣阳坊中正巧有一处住宅,此处官舍还是请令郎暂居吧。”
郭荃原本在杜士仪的任命下来之后,就打算让两个儿子腾出地方来。可长安大,居不易,要在东城这种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寻找一处合居之所几乎是难如登天,更可虑的是那高昂的赁钱。他这个赤县县尉,一月俸禄是两万五千钱,还有官给的庶仆三人,职田三顷,每月食料三百钱,杂用二百五十钱,林林总总各色收入是不少,但维持一家人开销,又要积攒钱以备将来,这却不容易。因而杜士仪这一开口,无疑为他解决了最大的麻烦,那口口声声的前辈之称也让他松了一口大气。
“杜少府,多谢你这雪中送炭……大郎,二郎,还不谢过杜少府?”
见郭荃又令二子拜谢自己,杜士仪不禁苦笑,连忙再次扶起了二人,闲话几句之后满心不自在的他逃也似地出了官舍,等到在两位书吏的引领下踏进了自己的直房,他陡然之间想起之前在宣阳坊的那一座宅院,也正是进士及第之后杜思温使人给自己找到的。
莫非甚至早在去年他状头登科之际,杜思温便想到了让他谋取万年尉?这位老叔公简直是人老成精了!
第262章 才出试场,又为试官
万年县六曹之中,在平常时候,掌管功曹的县尉最清闲,或者说最清贵。然而,这只是通常情况,在万年县试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杜士仪新官上任,却是请托纷至沓来。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前任京兆尹源乾曜拜相之后,如今坐镇京兆府的京兆尹孟温礼亦最重儒学,既然新鲜出炉的万年县尉杜士仪往昔场场夺魁,这位孟公想都不想就点了他作为大唐有史以来主持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最年轻的试官。
这一下子,杜士仪算是体会了当时郭荃那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心态。请托上门的无一例外不是公卿显贵,别说他如今不过区区从八品县尉,就算是品秩再高一大截,那也很难有办法把那些纷至沓来的请托全都摒弃于门外。而相对于只是初步遴选的县试,八月的府试解头争夺更是重中之重,昔日经历过这一场的他对此深有体会。因而,在整整两日考虑的不是试题,而是如何应付权贵公荐请托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往京兆府廨见孟温礼。
五月二十三日,京兆府廨发榜曰:“今岁进士科京兆府试,特加置五场,第一场试赋,第二场试歌,第三场表檄,第四场策问,第五场帖经。”
帖经在最后一场,这无疑让白首难帖经的这一场不再是生死关卡,然而,五场定胜负却让众多士子为之哗然。得知是今岁京兆府试试官万年尉杜士仪前去京兆尹孟温礼处一力相争,方才如此措置,一时间,不少自觉把握不大的,索性都蜂拥而去了同华二州。可并非所有人都甘心丢掉号称神州解送的京兆府等第机会,这一日一大早,杜士仪的宣阳坊私宅之外,便足足有十几个白衫士子等候在那儿。当大门洞开之际,他们立时一拥而上。
“杜少府!”为首的白衫士子直接迎着杜士仪坐骑走上前去,深深一揖后便朗声问道,“历来京兆府试,全都是和省试一般只试三场,缘何今年却要特别加试五场?还请杜少府为我等明示。”
杜士仪扫了一眼面前这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士子,沉默片刻便开口说道:“每年岁举省试三场,是因为举天下之俊杰汇于京师,再加上诸科云集,若耗日持久,尚书省重地就不能再做别的事情了,然则京兆府试却不同!自大唐开进士科以来,京兆府元从未落第,就连等第十人也鲜少有落者,因而天下称之为神州解送!既如此名声赫赫,自然需得要名副其实,五场之后所简拔的解送俊杰,无论等第十人,或是等第之外,京兆尹孟公都已经答应将以《神州解送录》刊发天下,以为天下楷模。而此次五场,每场试一天,务精不务敏,只求取全才!”
上一科于奉请京兆尹源乾曜把等第前十的卷子全都刊印成书,这一回杜士仪更加极端,索性把解送所有人的卷子都刊印成书。可以说,这不但让权贵请托公荐也要掂量掂量,是否举荐的真是名副其实的人才,就是杜士仪自己也要承担评判高下时,是否会看走眼的压力。
“若非耗费物力太过巨大,我本打算建言孟公,阅卷之时,另外请人誊抄卷子,将姓名等处一概糊去。如今仓促之间,也只能暂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