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这样下去,他会恨你,离你越来越远,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怎样?如果不是你百般阻拦,他现在早在大学里读少年班了。至于会在那个初中被那帮小混混推下楼,住了一年icu吗?”
“那只是一场意外,但你有没有想过他15岁读大学会受到多少期望?受到多少非议?住院那年为了不让你失望,他从没放下过书本。如果别的妈生到这样的小孩,早就偷着乐了,我看你是想逼死他!我们就不能做一对开明的父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吗?一个快乐的家庭有什么不好?”
“什么都不好!”
徐昭吼了一声,尖锐得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徐衍昕从没听过她这么仪态尽失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们来完成他的画家梦,那谁来满足我以前的梦?徐濡卿在你们像世界上最民主大度的爷爷、老丈人,但实际上他跟我没有任何区别,他逼迫我学数学,发现我天赋平平后逼我学法律,他不允许我早结婚,因为那时我的对象是他看不起的商贾家庭。他现在老了,病了,忘了,变得那么无辜。而入赘到我们家的你,竟然一口一个快乐教育,你问问你最尊敬的徐院士同意不同意?哦,他现在得了老年痴呆,应该也回答不了你,一个学者得了这种病,简直可笑。”
“徐昭!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他是你爸!”
“但我说错了吗?!”
所有的声音在沈峰的吼声里戛然而止,就像退潮的海浪一样慢慢地远去,他只能看见那一条白色的细线退到比地平线更里的地方。他缩回了想拧开房门的手,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他被海水淹没了。
复赛那天,徐昭送他到赛场,他像平常那样乖乖地接过准考证,笑着跟徐昭告别。
然而当他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后,并没有进教室,而是靠在栏杆边遥遥望去。那辆奔驰已经走了。他顺着捋了一把背包带,那手里的准考证拧成一个纸团,径直走出了大门。他身上穿的是徐昭给他新买的鹅绒羽绒服,那么轻,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走过两条街,他把徐昭买的羽绒服丢进了垃圾桶。
他急切地想成为一个坏小孩,他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口袋,花了两百块钱买游戏币、看漫画。但他的心仍然惦记着爷爷,惦记着徐昭那些刻薄的话。
当那些小混混把他撞得东倒西歪时,他才傻傻地想着,坏也是一种能力,而他从来不掌握这样的能力。那种面对规则不屑一顾的无知和骄傲,是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他就像游戏厅中间的积木城堡,方正而规矩。
他顿时沮丧了起来,最后只好把所有的心事告诉了路边的野猫,野猫睁着眼睛,很懒散地看着他,像是在赶他走,但他脸皮难得厚了起来,不顾小猫的抱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告诉它徐昭的事,告诉它爷爷的事,最后一句他说的是:“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她失望。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想让我体验她从前的痛楚。而且,我也不敢去看爷爷,如,如果爷爷不记得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当说完这句话时,他顿时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愧疚。好在猫听不懂他的话,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坏”地编排起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