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握着方向盘沉吟了会,道:“开过去有很长一段路,你要有问题,我打电话给林鹤让他过来。”
“其实也不光光是想去问题,我有点想爷爷了,这两天我一直梦到爷爷,总觉得他有话想跟我说,虽然真的见面了,他也就是跟我随便闲聊两句,但是不知道怎么,我就是有点难以心安……”
徐昭停顿了好几秒,说:“他们出去旅游了,两周后回来,你先准备好复赛,一切等到结果出来了再说。”
“可是……”
“你上次答应我什么?致新杯要拿第一。还有下次你碰到徐阳妈妈的时候,也别提起致新杯的事。我怕又跟上次一样,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
徐昭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他不再说话,缩着脖子看窗外的落叶。s市的冬是很冷的,但偏偏不下雪,索性下一场大雪,倒是浩浩荡荡地抒发一下冬日的苦闷。可惜这个城市跟这个城市大多的市民一样,含蓄,高压,就像现在停在电线上的麻雀,如履薄冰,凝结而成的冷意聚集在这个城市的顶端,一副摇摇欲坠,即将倾倒的模样。
回到家,徐昭嘱咐他不准多吃,所以他就着面包袋,只吃一点点,又喝了半杯牛奶便被轰上楼。吃晚饭时,沈峰已经回来了,但难得寡言,最热闹的那个人静了,这个原本肃静的家庭便更静了,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徐衍昕悄悄打量起一反寻常的父亲,只觉得他憔悴了不少。
但问起时,沈峰按着他的肩,笑得很勉强,说:“年末事情多,稍微有点累了,对了,魏老爷子前天说魏寻从意大利回来了,反正是邻居,我让他寒假教你画画?”
“真的?可是妈那边……”
“我去说,学画画又不是传染病,怎么还抑制传染源了?你只管好好比赛,别的事情,都由爸妈来操心,保准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沈峰说得慷慨,目送着小孩上楼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徐衍昕绝不能算细腻敏感的男孩,但总有点心慌,就像初中那次,隐隐约约就能感到背后有一双推手。这次也是,冥冥之中,他感到有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在心口沸腾翻滚,像是一夜参天的大树,也像是冲破河堤的浪花。
梦里的爷爷是陌生的,牵着他的手走,不管他说什么,爷爷都始终没有回答,时间长了,他甚至怀疑牵着他的手是枯木,是碎骨,没有任何温度。当他颤着声音问起时,整个世界震动起来,那一片片白色轰然倒塌,原来他们一直围着一根石柱绕圈。从未向前。
惊醒时,他浑身是汗。
他看了眼钟,又扫了眼床边的风铃。风铃依旧静静地挂在那里,被月光折出一股透明的蓝,他看了好一会,才趿拉上拖鞋出门找水喝,经过沈峰徐昭的房间时,却听到了轻微的争吵声。虽然他父母总是拌嘴,但其实关系不错,沈峰是难得的好脾气,总能三下五除二地解决那点小小的争执。
但他附在门上时,听到的却是沈峰高昂的吼声,而徐昭始终保持着那没有感情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