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再过三巡,纪谨再度开口:“扬州论枰时,与慕兄游瘦西湖时,在小金山遇到过的那些青年才子,慕兄可还记得。”
慕远略回忆了一番,点点头:“记得。那时一群既有才华,又有热血的年轻人。纪兄说过他们都是栋梁之才,若不能为国所用,实在可惜。”
“如这样的年轻人,天下不知凡几。这些年来,我愈发有这样的感概,其实陛下亦与我有同样的感触。如今的官场上,拉帮结派,相互之间,不是姻亲,便是世交,关系错综复杂。普通一些的人家,若想进入官场,要么为婿,要么为门生,又是一层关系。党派之争又愈演愈烈,不是相互抢功,便是相互推诿责任,真正在办事的人少之又少。最可气的是,大多数人,并非没有能力,只是不愿揽事,大都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畏首畏尾。不论年龄大小,都无半点热血。许是现在的选官制度让他们毫无危机感,整个朝廷便如一潭死水,死气沉沉。这一番回京,我与陛下重提此事,陛下……有意重开科举。”
最后几个字,纪谨说得极轻,只仅在身旁的慕远听得到。
慕远抬眼一看,那三个小子正在行酒令,玩到兴头初,呼和不已,甚是吵闹。许是一开始便示意了不必伺候,今夜只放开玩乐便是,连墨砚也难得地放松起来。言钰虽为官家子弟,却一点娇矜之气都无,因为年龄相仿,也合得来,与天元墨砚打成一片。
见那三个小子没有留意这边的谈话,慕远稍稍松了口气。
纪谨留意着慕远的反应,嘴角漾开笑意,眼神暖暖的:“慕兄是在担心我失言么?”
慕远沉默了一会儿:“这样隐秘的事,这样随意地说出来,不要紧么?”
纪谨笑笑:“不过是迟早都要公之于众的,何况慕兄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再说以慕兄的见识,若是遇到什么难解的阻碍,只怕那时还要向慕兄请教一番。”
慕远认真道:“但有所用,不敢推辞。”
“前路虽然道阻且长,但只要开始,便能一步一步向前,不仅是科举,还有其他。”纪谨眼神极亮,亦是认真道,“慕兄,这个时代,也会越来越好的,往你希望的那个方向而去。”
纪谨说得极为郑重,仿佛在做什么承诺一般,仿佛在说:我会努力!请你认可,并喜欢这个时代。
慕远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我相信!”
——我相信你!
后来,又喝了好些酒,说了好多话。
不知什么时候,那边的三个小子已经没了声音,眼看着都趴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