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育道:“是请来照顾您的!我哪里来的夫人?!”
“那么个小娘子?”董贤掏掏鼻孔,“不成不成,她能做什么?她会做饭洗衣,会砍柴打猎?”
外间院子里一顿噼里啪啦。
两人出门看,只见木柴劈得整整齐齐,码成摞,丁蔻绑着两只袖子,丢了斧头,干净利落逮着鸡翅膀,山鸡在她手里吓得乱蹬脚。
“今晚吃烧鸡么?”
董贤与沈育对视一眼。
丁蔻厨艺好得很,酿酒的手艺更好,最好的是,她管董贤叫老爷。董贤一个独具山野的闲散老头,多少年没被这么叫过了,当即十分高兴。
丁蔻总算在这小破院子里,收拾出一间自己的屋子,好在前任老管家留下来的屋子,还能住人。
夜里,董贤流着热泪,吃上了连日来第一口热饭,下饭的是虽缺乏调味料,仍不失美味的烤鸡腿。
聊起沈矜,自是无比感谢,尚不知道这位“什么都会”的厨娘,是来他家避难的。
董贤其人,外界传得神仙一般,吸风饮露、洞察天机,实则不过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每日与野鸡野兔处一窝的废老头罢了。丁蔻来时,得知自己是托庇于董先生,一度有些忐忑,眼下已将董贤视作与寻常酒客无异。
只是要金贵一些,需得轻拿轻放,好让他编撰完成举世瞩目的《人物品藻》。
临走前,沈育修好了那扇只能拆不能开的门,又与丁蔻携力清理了杂草。董贤甚是喜欢这个侄子,下次还欢迎他来,顺便带上几坛子好酒。
晨风微雨里下山去,曦光溢出山头,盈满山坳,其间一汪碧蓝的湖水,粼粼波光如碎银绸缎,梦境一般。董贤便是在这湖里洗澡,挖出了山神之眼。后来到了梁珩手里,又进了亓国国库。
不知怎的,沈育又想起梁珩来。
第38章 临江观
凉秋,红枫金菊正当时,满城尽带黄金甲。
沈育在郡守府,他爹的案牍旁,得了张自己的公案,做些誊抄、记录的工作。渐渐也认识了许多官员,开始学着与之打交道。
在府衙里做事的,宋均是正式任命的主记,晏然与沈育一样,也是打杂,来的时候更少,还要顾着书院那边听课。
偶尔来几次,前脚方至,穆济河必然后脚就跟来。沈育常常对他二人无语,教训穆济河道:“闲杂人等总往公署跑,想做什么?拉关系吗?”
晏然不知又躲哪儿去了,穆济河顺势赖上沈育,偷他茶水糕点吃。
“丁姐呢?山里过得好吗?”
沈育斜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又不常通信。山里什么都缺,怎么过得好?”
穆济河便说:“我总觉得,那天其实没必要送她走啊。你说,你堂堂郡守公子,抢女人而已,还怕他一个少府史?大不了把丁蔻抢回你家去,单光义还敢上沈家要人?不怕老师把他办了?”
真行,沈育懒得搭理他,心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来的次数多了,有次撞上来府衙公干的单光义,吓了沈育一跳,正想叫穆济河与晏然回避一下,穆济河却坦坦荡荡、目不斜视。
穆济河眉毛上的伤疤早落干净了,上回蒙着面,料想单光义应认不得他。果然与单光义擦肩而过,谁也不见异样。多日以来,也不曾听说单光义又有新的动作,看起来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倒是沈育某次与沈矜同行,遇上单光义。
“令郎的身形……像是在哪儿见过?”
沈育不动声色,背上一滴冷汗。
单光义又说:“身板够硬,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哈哈哈哈。”
虚惊一场,原来只是奉承罢了。
沈矜要接路甲的摊子,事先便做了不少准备。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汝阳风气如何可想而知,除却那些被朝廷免职或收押的大蠹,还有些拿蝇头小利、与人行方便的文员或差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