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湛被颜清这一句呛得直咳,囫囵将嘴里含着的酥肉吞了下去,这一口好悬没噎出个好歹,翻着白眼给自己顺气,一杯茶灌下去差点连茶叶沫子一起嚼了。
颜清站在窗边,没注意他这幅动静,半天没听见个回音,不免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景湛一边腹诽着您骂我义父是失心疯,谁敢跟你接话,一边勉强挤出个笑来:“我觉着……义父许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景湛再怎么懂事也是小孩子,看着大人办事总有股莫名的信心,只是颜清可不像他这么乐观。
陆枫交给他的烫手山芋还在包袱里好端端地搁着,往日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陆枫与宁宗源曾有过那么一段,加上陆枫那吞吞吐吐,避之不及的架势,颜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些事江晓寒不知道。
颜清这些日子总会想起那莫名其妙的“冬月十六”,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他生怕江晓寒行差踏错,想将这些事尽早告诉江晓寒,却苦于没什么联络的法子。
他带着景湛一路不眠不休地从昆仑行到中原,临了还差一步便进京城时,却忽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平江城分开时,毕竟是他先一步不告而别,连一两句话都未曾留下,也不知江晓寒现下过得如何,是不是生了他的气。
颜清一颗心仿佛在水中泡了一整宿又捞出来拧干,酸酸涨涨的还带着点疼,皱皱巴巴地怎么铺都觉得不稳当,实在是难受极了。
算了,颜清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京城这些破烂事儿完了,他便再去好好跟江晓寒赔不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鲜百香双响炮、咸鱼啊、aya1989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103章
京城,亲王府。
花园中的池塘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往日里闹腾的锦鲤也没了声响。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水底,偶尔有路过的仆从手贱,往池子里丢上一粒石子,便能将整片池塘的冰砸个稀碎。
京城的初雪来得又急又大,连下了一天一夜还没有罢休的势头,眼见着便要雪漫长安城了。
王府书房中的火盆烧得正旺,有人往里扔了两块精柴,火苗顿时间卷了上来,那木柴不过来得及发出一声叹息,便彻底被纳入了这火光之中。
柴火声哔啵作响,有人来了又去。火光将人影描在窗户的油纸上,拉了长长的一条。
“殿下,您不觉得有蹊跷吗。”
宁煜闻声回头,他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的蟒袍,头上的玉冠在烛火下明暗不清,上头的白龙鳞片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游弋起来。
他通身华贵非常,俨然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只等着哪天宁宗源心情一好,将他身上这件蟒袍换成太子的明黄龙袍。
“我以前也未曾想过,江晓寒如此不济事。”宁煜唇角略微下拉。他眉眼本来就生的有些女相,这一下更是显得苦大仇深,平白多出几分尖刻来。他拧着眉,不悦地抱怨:“不就是个和他相好收养回来的野丫头吗,也值当这么宝贝……朝堂最近怨声载道,父皇前日召我进宫,言语间对他已经有不满了,他居然还不知收敛。”
火盆旁边的人影微微倾身,男人的鬓角斑白,说话倒是中气十足。他似乎没见着宁煜那张隐含着怒火的脸,自顾自地悠哉道:“恕老臣直言,若是江晓寒不把他那相好的放在心尖上,殿下怕是没这么容易带上这玉冠。”
宁煜不悦地看向他,还未及发难,男人便先一步笑了起来:“瞧我说得什么话,人上了岁数,脑子就不太好用,殿下莫怪。”
宁煜一口气憋在胸口,哽得他浑身难受。不过他端了这么多年的仁善宽和,一时也改不过来,随机应变的能耐极好,几乎是下意识地硬生生扯出了个自以为大度的笑来:“范卿言重了,若仔细算来,本王还要称你一句岳父,自家人说话,不必如此。”
范荣的嫡亲的二女儿前一阵子嫁入了王府当侧妃,故而才有此一说。
毕竟有了这么层关系,何况范荣几乎在争储最初就站到了他的身边,算是老臣,宁煜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跟他起什么争执。
“殿下委实不必太过烦忧,江晓寒那条疯狗愿意咬谁便让他咬谁,归根结底与殿下何干呢。”范荣慢条斯理地拢紧了身上的大氅,他说话慢吞吞地,伸出去烤火的手背略显枯瘦,右手无名指与中指的指缝中,还有些未曾清理干净褐色粉末,看着像是干涸的血迹。
宁煜的眼神瞥过范荣的手,略显厌恶地偏过了头去。
狼狈自古不分家,人只有志趣相投才能同行。范荣将他的神色收归眼底,他从喉咙里溢出两声闷闷地笑,像是在笑宁煜的虚伪。他不甚在意地随手一搓,那些粉末便扑簌簌地落入了火盆中。
宁煜何尝不知道范荣看不惯江晓寒,只是这等小事他向来不在意。甚至臣子交恶,他反而乐在其中。干脆装傻道:“岳父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