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忽然转出一个人影儿,是一个身材孱弱的青衣小太监,司徒谨费力地抬头,看到小太监有些苍白的脸。
“别怕,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司徒谨轻声道,“你是乾西四所的沈公公,我认得你,我以前在四所当过值。”
沈玦的脸笼在花叶的阴影里,道:“大人知道奴婢藏在这儿?”
“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有戳穿你。”司徒谨打眼瞧见沈玦怀里的药包,道:“你是去偷药的?难怪这么晚还出来。”
“奴婢的同屋病了,咱们身份卑微,没法儿请医正,药又用完了,只好出此下策。”
“他一定是你很好的兄弟吧。”司徒谨眼皮越来越重,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飘,“真好啊,我的兄弟都死了。”他看着满地的尸体,鲜血浸润了泥土,棕黑的土被染成了暗红色。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把他当兄弟,但他一厢情愿地觉得曾一起并肩作战,同过生死的伙伴就是兄弟。
花藤上的露珠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仿佛能透进心里去。京师的春天真冷,他模模糊糊地想,手都要握不住刀了。
沈玦眸光寂寂,低声说道:“嗯,现如今,他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快回去吧,乾西四所不远了。避开阴影,走有亮光的地方。有阴影就有刺客,有……迦楼罗。”司徒谨终于撑不住了,手松了刀,脸朝下扑倒在地。他半张脸埋在泥土里,身上沾满血渍和土渣。
沈玦闻言一惊,上前问道:“你说什么,迦楼罗?方才那个女人就是迦楼罗吗?”司徒谨已经没法儿回答了,沈玦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沈玦回去的时候,夏侯潋还昏睡着,他试了试夏侯潋额头的温度,似乎没有更烫。他把夏侯潋的衣服褪下来,重新给他上了太医署的金疮药。这药比他之前胡乱上的草药好得多,细细密密的粉末洒在红肿的伤口上,夏侯潋感受到灼烫的伤口上一阵清凉,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煎好药,喂给夏侯潋喝了,过了一个时辰,再试他的额头已是不烧了。沈玦松了口气,推开窗棂看外边,天地被昨夜的雨洗刷一新,苍穹泛着昼夜交替时的蓝,高耸又宽广,宫殿一座连着一座,似乎一直接到天边的晨色里。
夏侯潋醒了,迷瞪着眼坐起身,顶着一头茅草堆似的乱发。
沈玦端来洗脸水,递给他湿帕子,夏侯潋闭着眼胡乱抹了抹。炭烧没了,沈玦搬来木炭,一块一块钳进熏笼。
“夏侯潋,”沈玦突然出声道,“那个,我看见迦……”
“看见啥?”夏侯潋还犯着迷糊,使劲儿甩了甩头。
“……”换炭的动作停了停,沈玦低垂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