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通电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公文包都还没放下。
“喂?”刻意压低的声音伴随着关门声响起。
“叶知柏那个案子下来结果了,”许初浔声音有点激动,“开除党籍,二十年有期徒刑。他爸那一脉更严重些,连根拔了。”
“嗯。”闻天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我看他这事情闹得挺大的,会不会关联到胜驰?”
闻天笑了声:“当年他明里暗里求过我这件事,没想到反而露了马脚,给毒贩减刑改身份这件事胜驰没参与过,怪不到我们头上。”
许初浔这才松了口气,又提醒闻天:“你也加点小心,他们不确定现在转移了多少财产,如果再有人脉,减刑也不是不可能,当心卷土重来。”
但闻天似乎并不在乎:“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到时候我都退休了。”
许初浔乐了:“你退休干什么去?”
“去南市养老。”
许初浔翻了个白眼,他知道江逢心在南市住过一段日子,对那里年年不忘的,总想回去,这时听对面电话里嘟囔了一句:“你又瞎说什么?不要你跟我去。”
“怎么?你家那位还不乐意了?”
“闹着玩呢。”
许初浔问:“你们这在国外也有五个多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回?”
“再看看吧。”
闻天不敢轻易保证。
几个月前,江逢心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二点,时间比预计的晚了近一个小时,闻天在手术室外等得手都在发抖,握着一枚平安扣的双手间都是冷汗。
在人被推出来时,杨文担心闻天心理承受能力不够,拦住了要上前看人的闻天:“你先别去,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闻天眼睛一直追着人,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来,杨文直劝道,“手术很顺利,现在要等着他醒过来,你也先休息一会儿,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实际上,杨文不想他看见现在江逢心的样子,江逢心的麻醉药效还没过去,眼白翻着,嘴唇干裂苍白,整张脸是煞人的青紫肿胀,如果将他身上的呼吸器和各种管子拔去,和死人无异。
闻天现在的样子是承受不了的,杨文很确定。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三点,闻天穿着防护服进去时,江逢心喉咙里还插着根连着呼吸机的管子,因为麻药劲没有完全过去,半睁的眼睛眼神依然有些迷离,闻天试着唤了唤他的名字,那双眼睛就缓慢地落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手术很顺利,”杨文对他说,“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他现在不能说话,仅仅能动一动手指,护士往他手中送了板子和笔,他拿着笔的手还在抖,幅度不小,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写了一个几乎认不出来的“闻”字。
闻天一瞬间红了眼眶,俯身轻声告诉他:“我在呢。”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江逢心似乎看到了他,插着管子的嘴不能动,发出呜咽声音,而后眼睛微微弯起,又静静合上,眼边有不明显的泪痕。
“让他睡一会儿吧,过了麻药劲,醒来该疼了。”
大概在八点时,江逢心的麻药药效过去。
隔着一扇窗户,闻天看到他用脚费力磨床,是疼得,又因为伤口无法大幅度动作,几个护士按着他,将一根长而细的管子顺着粗管插进去,按下按钮时,江逢心的胸口忽然像被震了一般起伏,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幅度会不会导致缝合好的伤口崩裂,江逢心似乎痛到无暇顾及其他,无用的挣扎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
闻天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感受不到江逢心到底有多痛,他眼眶绷紧似要裂开,双目赤红,瞳孔倒映江逢心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身影,抠着窗框的手指发白,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和因惧怕而生恶心将他团团包围。
在那根让人生不如死的管子里,痰液就像从血肉淋漓的骨头上剃下的腐肉,还连着身上的神经,在极致的痛楚中肆意跳跃,偏偏受痛还是无法避免。
闻天目睹这一切,心如刀绞又束手无策,只祈求如果可以的话,把自己的生命延续给江逢心,让他不要这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