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覆舟 串串草草 4238 字 2022-08-25

最开始的李菁案里,苏秦嬴起先确是充满疑点,可水落石出后,他的确没有任何要把自己的车子炸掉的理由……李菁是苏秦嬴的朋友,弈小南是傅十醒的师傅。这些冥冥之中似乎都在对应着,用身边人的死亡警告他们些什么东西。

或许是苏秦嬴在追查的时候也发现了什么,于是也同样被纳入到了凶手的灭口目标之中。

可是傅十醒实在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来往,尽管他们可能是一条船上的人,并且他站在苏家的那一边,没准能够知道些傅十醒这头得不到的东西。苏秦嬴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大概是那种……所有物一样热切的眼神让他抗拒。想起第一次在酒宴上的会面,傅十醒又忍不住恶寒,苏公子喜欢戏子,倒也不必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好歹人家也算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或许下次,呃,万一真的有见面机会的话,看看能不能控制自己,尝试心平气和地和苏秦嬴聊一聊毒厂爆炸。

第四十四章 英烈枭奸

次日他要跟周馥虞去见谢无相的老师,那个认识自己妈妈的人。傅十醒有一点不安,但更多的还是期待,跟小学生春游似得,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周馥虞坐在旁边看书,被搅了清静,空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傅十醒的鼻子,接着顺着往下摁着小腹挠。傅十醒痒痒,笑得出泪花,四肢乱蹬挣扎着给滚到床上去,脑袋上鼓起一个小包。

他扶了一把床头柜站起来,抓皱了梁叔今早放进来的报纸,正巧摆出来的是娱乐版,上头报道许宁为庆祝得玉兰奖携全团队往塞班岛度假的新闻。傅十醒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蹂躏得报纸一团糟然后再甩到地上,爬到床上去侧躺背对着周馥虞。

床头柜上摆了玉兰花,这种花洁白且芬芳,香得浓烈而醇厚。匡州每年五月开白玉兰,会有小摊贩摘了以后七八朵挤成簇放在透明塑料小杯里面卖,五块钱一杯,能香个好几天呢。但放了几天后干枯尽了,柔软的瓣蕊就变作了老妪爪子一样枯瘦狰狞的磨牙,且通体血红,一点不见原先纯洁的模样,也不复有一丝叫人舒适的味道。

傅十醒还不解气,直接伸手一拍把这些已经流失生命的残花给打落地毯上去。周馥虞倒是奇怪,这回不嫌他闹,反倒伸手摸脖子耳垂,心情颇好地呼噜得他浑身舒服,气也被哄下去了一大多半。

好像周馥虞最近都没找许宁,家里停车场也没见着那台劳斯莱斯了。而且度假这种事情,许宁竟然没和周馥虞一块去,嚯,看来周馥虞也有被人甩了的一回。傅十醒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精神胜利了起来,又突然觉得忿忿:许宁算个什么东西,哪来的本事瞧不上周馥虞。

他哪知道实际上的事情:许宁闹了一阵子,一口气炸了,礼貌含笑地跟周馥虞说分。周馥虞什么都不回答,就看着许宁甩门扬长而去,似乎预料好他冷静合计完了,最终还是会回来——确实回来了,他又不是真傻,许卫平鼎力相助周馥虞,等于着他们家现在可有一半都挂在这人身上了,就凭这点,许宁也得想办法给征服牵制下来。

说白了就是不想跟利益过不去。结果周馥虞不见他,甚至精得做到只跟许卫平接洽,合作尤其顺利愉快,就是一点尾巴都不给许宁抓着。最后还是通过方卧雏提点:“许小少爷,你不是有个和周学长共有的传媒公司吗?你想,股东开会什么的,他总是要出场的吧?何必着急着这么一会儿呢?”

这么一说,许宁醍醐灌顶,尤其是想起周馥虞还是溢价入股的,更是觉得舒心了些。没想到的是回到公司一查,不得了,周馥虞当初分羹的时候,还给傅十醒丢了两勺子汤渣,于是股东竟然多了个人他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周馥虞把自己的股份全转到了傅十醒名下,于是现在这传媒公司不仅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另一位最大的合作人还是自己可膈应的人。

不过这倒不失一种体面的拒绝,至少两人可再不用见面。

去见官肇清的早晨,傅十醒七点就睁了眼,在衣柜前认认真真地选了一套白衣黑裤,想着正式些,结果被周馥虞打回去,说怎么就黑和白的不吉利得很。最后给搭了一件卡其色连帽衫,袖子给掖上去,下头配一条黛色直筒裤。周馥虞说傅十醒不吉利,逼他穿得和个大学生似的,结果自己倒是白衬衫黑西裤,手上搭一件空调房里才用得着的外套。

傅十醒坐在车上,全程一句话也没跟周馥虞说,就是把手搭在男人的掌心里。不管谢无相的老师知不知道关于那场爆炸案的事情,至少他和傅雪竹是认识,甚至非常熟悉的。他没有父亲,关于母亲的记忆虽然不多,可是都弥足珍贵。傅雪竹既是他的母亲,也是他的偶像,她所有的一切,傅十醒都想去了解。

站在老城区房子的门口,周馥虞摁响了门铃。门开了,一个硬朗的老人走出来,双目锐利脊背挺拔,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周馥虞没说话,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进去了。傅十醒跟在后头,恭敬又紧张地喊了一声:“官老师。”

官肇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了些,但眼里还是有些复杂:“坐吧。你应该是雪竹的儿子了,不用那么正式,叫我官伯伯就行。”

傅十醒坐到沙发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握拳,小心翼翼地开口:“官……伯伯,我妈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是个好警察,是吗?我想听关于她的事情,什么都行。”

官肇清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雪竹她小时候……据说是受拐儿童,被警察解救,想送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家大人都不在了,远亲又不愿意认。她也不愿意寄人篱下,就送到了福利院,后来读了警校,当上了警察。”

“你妈妈说自己从小就立志当警察了,读书时候成绩好,出来了又最能吃苦,性格也没有因为过往这些事情变得糟糕。她长得跟你像,都是美人,所以啊,大家都喜欢她,愿意关照她。队里追雪竹的人也不少,但是她都没同意,说自己没闲暇和心思谈恋爱。”

“后来不久,就出了个卧底的任务。雪竹主动站出来说愿意去,自己没有要牵挂的家人,也不怕毒贩会报复。她的素质和能力都是达标的,而且这样凶险的任务,害怕牵连家庭也是人之常情,虽然说担忧她是个女警,但最后综合各方面考量,加上她的意愿十分强烈,我们就把这个任务派给了她。”

“傅雪竹的卧底工作做的非常好,协助我们完成了不少缉毒工作。只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我们,有你的存在,或许是害怕将她撤回,会打草惊蛇引起毒贩的怀疑。在十余年的卧底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你妈妈是一个出色的警察。”

周馥虞在旁边沉默不语地听着,瞥见小家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他站起身走过去,把外套披在傅十醒身上:“感冒还没好干净,还偏偏要坐风口位。”

其实哪有什么感冒,只是那外套的口袋里有一包纸巾罢了。

官肇清又给他讲了些傅雪竹还在警队时候的事情,包括一起出任务的,也有和自己家人相处的。傅十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官肇清,像沉静的黑水银,无杂质的单纯。

末了,官肇清从房间里拿出一张照片和一盒西洋棋,递给傅十醒:“这棋是你妈妈的东西,你应该收着。然后这张照片是我家和你妈妈的合照,她在去做卧底工作之前,这些东西都是销毁的,也不知道怎么地这一张竟然保存了下来,前几天我整理旧物的时候找到了。她的照片也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就这一张了,你保存好吧。”

褪了色的照片上一共四个人:傅雪竹搂着一个小女孩,二人笑得灿烂明媚。后头的官氏夫妻则正式一些,但眼神里都是发自内心的欣慰与宠溺。傅雪竹还是花季年龄,那么年轻,有着无限的未来与善良,而官肇清的家庭也幸福美满,让所有看着照片的人都能感觉到流动的暖意。

可现在只剩下官肇清孑然一身,尽管依旧矍铄,但还是难逃岁月。

傅十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看着照片脱口而出:“我会给我妈妈报仇,也会给您报仇的。”

官肇清愣了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似乎也有些闪烁:“傅十醒,你有想过成为一个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