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覆舟 串串草草 4238 字 2022-08-25

第四十三章 奶油爆米花

“烟花?”

从沙面钟楼带回的盒子,果然用傅十醒的指纹能够打开:里面除了一只熟悉的信封,还有七只仙女棒。防火布胶起来的信封不用打开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堕落的大天使萨麦尔,暴怒之象征。

傅十醒拿起一只烟花,盯着它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毕剥毕剥的火焰声在耳边响起来,微弱却清晰地从颅骨传导着声波震动,一簇渺小的烟花在脑仁里头绽放开来。燃烧的声响里夹杂了一点兹拉兹拉的刺耳音,穿针引线一般地藏匿着。仙女棒这种最安全的烟花没有什么热度,火花都能直接用手触碰,给小孩子再适合不过。

小时候在毒厂,玩具是一种奢侈品。每年生日的时候,他都能收到这种烟花,虽然劣质又便宜,但那是他童年时候唯一的一点精彩高光了。这个人……很熟悉他,而且应该不是模仿作案,否则没办法对毒厂生活的这点小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看,牌子甚至还是跟十多年前一样的,金福牌烟花爆竹。

谢无相把盒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其他东西了,抬头询问傅十醒:“你有头绪吗?烟花厂这种易燃易爆品堆积的地方确实是纵火的好地方,但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傅十醒的手握成一个松松的拳头,抵在自己的上唇出,颔首又沉思片刻:“‘暴怒’有什么能与烟花联系在一起吗?这种烟花,我在毒厂的时候,作为生日礼物收到过。之前我们讨论过凶手是模仿作案,这一可能性我觉得不太大。模仿作案很难会对这种过去十几年的生活细节了解的那么清楚。”

谢无相凝视着桌子上铺开的线索,点了点头:“除了查烟花的线索,这几天我还会想办法去找一些毒厂爆炸案的相关线索。不过……我记得幸存者应该只有你一个人,而且公安内部的资料也被烧毁了。只能设法找一些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了。”

他们站起身,把桌面收拾好往外走。谢无相回想着前面四起爆炸案的特点,尝试从中间找到一些能够推测出其下一步行动的习惯。

习惯没想着,倒是发现一点蹊跷:“傅十醒,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灭口,想掩埋掉所有毒厂爆炸案的痕迹,那昨晚为什么不在A区埋炸弹,而是在B区?还有双子塔饭店的爆炸,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不知道。但是B区有什么特别的吗?双子塔饭店至少那是弈师傅……”

“B区的观众大部分都是许宁的粉丝,年轻女孩子。特别……她们身上不少都是穿带蝴蝶的衣服和饰品的,似乎因为许宁出演的第一部 影视作品与蝴蝶有关系,所以粉丝将它作为了一种象征吧。”

又是蝴蝶。傅十醒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转身看谢无相。他在暗处打量光芒,而谢无相他们在光明处里直面黑暗。傅十醒又想起六年前,要去读警校的时候,周馥虞把报纸甩到他的脸上,有一点疼,但刷刷的纸页拍到脸上,也好像是蝴蝶翅膀飞过一样,甚至报纸铅粉这种东西都能对应上鳞粉。

他冲谢无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背身离开了。阿斯顿马丁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匡州城里,却没直接往周宅里开。与毒厂爆炸案当事人有社会关系的人……刚巧,除了自己,傅十醒还知道有一个人。

要调查这个人有些难,至少傅十醒估计公安那头是查不出什么来的,还得臭味相投的地方才能捞出点滓渣来。车窗里逸进来的风带了点咸味,临近码头了。上一次来南湾码头的时候,还是为了调查碎尸一事。想到李菁案中的种种,红绿灯停下的闲暇里,傅十醒看了一眼窗外的渚江河。

黑水映白月,粼粼波光一条一条地荡,下头藏着生物死物互相蚕食安家。有幸的秘密能够被打捞而起,湿淋淋地滴着水,经由人手风干揉搓,开肠剖肚,但更多是结成内脏串子糜烂在了水里,由微生物分解,最终流入到匡州每一个人的粪便里。

把车子开到一处居民区,在粉笔随便划出来的泊车框里停下。现在正是饭点过后一点的时间,遛弯的人格外多,加上东南沿海的居民永远夜生活积极,十字街头中夹缝一点的盐粒都被蚁群一样的人挤觅着。

傅十醒在一间买花绳的流动摊面前停下来。卖货郎是个中年人,竖着架子两面摊开,人站在后头拿着一只苹果在削,一条连贯的细皮子“出、出、出”嫘祖纺线似的。他走过去,在架前看了一下,取下最角落的一只青色豹纹的头花丢过去。

卖货郎不需要名字,全都是统一的卖货郎,走街串巷地编造着真假掺半的口令歌谣,能从石狮子嘴里挖出来见闻。他们之间互相不认识,却又默契地组成了一个具有行业道德规范的群体。青豹情报,要打听什么东西,还得找这群的通讯蟥。

傅十醒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粉色递过去:“我要打听苏秦嬴。”

那货郎挑了挑眼皮,环顾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大凶,太子天机不可泄露……”

手里突然一空,那苹果转到到刀尖上,刷刷几下跳起舞来,一蹦就是一粒肉,最后剃出个人头来,袅娜地又回到了货郎手里。完犊子,这不仅仅是民间艺术家,还是个不讲理的刽子手。货郎双手捧着苹果,哈腰哂笑:“但是狸猫的大可以说点,您凑近些,来这货架子后面。”

卖货郎鬼鬼祟祟地低声说话:“听说这小苏呢,其实根本不在老苏头眼里,所以前头都是籍籍无名的。小时候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还是长大点了才突然认祖归宗。老苏头最宠爱的子女是苏二妹,宠到什么程度了——当年要是二小姐还在,他可能就直接把家产给周天子啰!可惜二小姐在周家没了,老苏头气得孙子都不认了。”

“你别跑题。苏……那老苏头没有别的接班人了?还有,苏秦嬴在苏家之前,和来苏家后的经历呢?”

“这……他原本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大女儿嫁了海外,二女儿难产,大儿子早年火拼的时候折了,本来是要给二儿子的,结果好像这小苏啊……”卖货郎的眼珠子转了转,把手掌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小苏归位前的事情我可不清楚,没人清楚,甚至来了以后他也默默无闻的,被丢给部下随便养了吧。倒是他大姐好心些,后来就去美国找她了。然后就是去年年底回来了,今年准备接手苏老头咯。”

傅十醒眯起眼睛打量着货郎,用眼神挤压他意欲再榨取些情报。卖货郎看着有些无奈,局促地咬了一口苹果,另一手在裤子上搓了几下,但还是一言不发,实在没什么好说。

“他有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他大概是几岁的时候回到苏家的?”

“回苏家应该十四五岁吧。这……似乎没有。他妈妈死的早,好像就是跟他回苏家同年过世的,而是出身应该也不怎么好,不然哪会在外面流落那么久。相好什么的他都没有,不过据说这小苏有个喜好,那就是听戏,甚至据说自己也能唱那么一两嗓子。爷,我可真的不知道了。别问了。”

卖货郎把一只苹果啃了大半,用力地摇着头,齿缝间甩出些果渣。傅十醒皱眉跳开,把手里的头花挂回了架子上,摆摆手走了。

回家的路上,他反复思考卖货郎提供的情报,结合着之前在塞特赌场与苏秦嬴的会面:苏秦嬴比他大三岁,那么他回苏家,很可能就是跟毒厂案发生同一年的事情,加上他妈妈也在那会儿过世。毒厂里的人除了几个苏家的心腹助手,其余的都是底层的制毒工和杂活工,确实不是什么好出身。苏秦嬴说在毒厂爆炸中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会不会他跟自己一样,都是失去了母亲呢?

凶手行凶的地方里,其中一个是苏秦嬴常去的夜店,虽然没能波及到自己,但没准就是冲着苏秦嬴去的,就像双子塔饭店一般。另一个塞特赌场,则是他们两人都在那经历了火灾的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