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哟,你们昨晚睡觉开着灯的?”陶奶奶上楼准备喊小孩们起床,心疼地看着房间里白晃晃就那么亮着的灯,陶奶奶揪揪心,心疼电费。
推开门,床上的两个小孩都只能看到一点黑头发,剩下的全埋在被子里,陶奶奶的大嗓门没有唤醒俩只小猪,她健步走向床边,把俩小孩的头从被子里刨出来,怕他们窒息,俩小孩头对着头睡得正香。感到脖子冷,汪鸿里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赖着不想起,陶徊被冷醒,看到他奶站在床边,慢吞吞地坐起来换衣服。
吃过早饭,大黄“巡逻”到敬德堂、仁礼堂这一块儿,陶徊把它唤了进来,喂它吃了半个肉包。 敬德堂和仁礼堂中间的巷子今天人很多,来来回回的全是拍照的游客,交谈声持续不绝,有点吵闹,汪鸿里和陶徊准备把暑假作业拿到后面的小院子写,正要转过屏风,“徊仔。”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汪鸿里还在疑惑,他没有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回头看,却发现身边的陶徊身体僵了僵。
视线越过中庭,大门口的身影背着光。
陶家的仁礼堂来了个两个女人。
第6章 女人
“大家都小心脚下,巷子很窄,来,看看两边的宅子哈!”
“这就是我们今天在平山村游览的一个点,敬德堂、敬贤堂和仁礼堂,被称为平山三堂,基本上都是清同治年代建的,现在还有人家居住,大家在外面拍拍照就好,拍完照的团友跟着我走……”
站在门口两个女人的身后,戴着小喇叭的导游领着一拨人赶集似的逛过,团队中有游客不满足于建筑外观的欣赏,伸头往仁礼堂里瞧,那两个女人见状,终于不堵在门口,走到中庭,其中的短发女子向陶徊和汪鸿里走来。
“妈妈。”
汪鸿里看向陶徊喊的那个女人,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职业连衣裙,挎着个小包提着个白色的纸袋,一脸平静的样子让汪鸿里看着心里一紧,就像教导主任,他想。
“阿姨好。”汪鸿里也跟着喊,喊完他就默默地拎着作业到后面小院子写了,留下空间给他们。
仁礼堂的后院,陶奶奶正在浇菜,“鱼仔啊,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汪鸿里十分有倾诉欲,把作业本甩到石桌上,就立即打小报告,“陶奶奶,徊仔妈妈来了!”陶奶奶眉头皱了皱,把壶里的水都浇完,在围裙上擦了擦沾了水的手,进了屋子。
后院里搭了棚子在石凳石桌上方,避免了阳光直晒,但是却挡不住热气,汪鸿里脱了鞋,蹲在石凳上,翻开作业本继续最简单的语文,他喜欢先写简单的再写难的,铅笔在手里胡乱的转着,分心偷听厅堂的交谈,但是不晓得厅堂人在干什么,声音一点儿也听不见。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临行密密缝,后面是什么来着?”想了好几下都记不起来,索性放下笔穿好鞋,悄咪咪地靠近小门。
小门旁有个水缸,缸里面注满了水,上面还飘着一片荷叶,汪鸿里把荷叶提起,转了转,水珠扑扑地下落,因为枯萎,叶片发黄,上面抠的图案已经变形了,但是还能依稀看出来是两个小人手拉着手,汪鸿里想了想,好像是去年送给陶徊的荷叶,当时是为了纪念他们成了好朋友,用牙签在荷叶上戳的镂空小人。汪鸿里喜欢搜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鸭子的羽毛、蜗牛的壳、槐树的花、柳树的叶子、用小罐养着的苔藓……他阿婆老说他弄些没用的东西回家,经常趁他不注意给扔喽,他有时会把东西送给陶徊,让陶徊帮自己偷偷收着。
汪鸿里小心翼翼的扒着门框,露出一只眼睛想偷看,可恶,视野被雕花屏风挡了一大半。
“很久没看到徊仔了,这几天不是很忙,就赶来看看你。”陶徊妈妈想要揽过陶徊抱抱,陶徊僵着身子让她抱了,拥抱很温柔,但是身上飘着的陶徊没有闻过的香水味又让他觉得陌生。看到妈妈他并没有想哭的感觉,从记事开始,妈妈就没怎么抱过他,他最熟悉的妈妈,是匆匆回家又匆匆离开的妈妈,是好不容易带他逛次公园都要接好几个电话的妈妈。
陶徊妈妈拉着陶徊的小手,“其实,你爸爸把你带到徽州这里来,我是反对的,广州条件比这里好,怕你在这里学不到什么。”
“我当时在美国,他悄悄地把你送过来我也不知道。”
陶徊低着头,黑黑的刘海儿垂着,遮住了眼睛。
“徊仔”,陶徊妈妈顿了顿,“妈妈准备在美国生活了,后面来看你可能就比较难了”,说完她便从挎包里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看向坐在一旁的陶奶奶,“妈,你收着吧。”
陶奶奶看着递过来的红包,没有收,“孩子这么小,你们做决定之前也不多为孩子想想。”
“妈,我和陶峰,说实话,真的过不下去了,他想要的妻子是天天在家服侍小孩操持家务的那种,他有事业,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业。我也觉得愧对徊仔,想过把徊仔带去美国,陶峰不让,说我要是敢把徊仔带走就上法庭告我。”陶徊妈妈无奈。
陶奶奶叹气,“你带走,就能好好照顾徊仔了吗?”
厅堂一阵沉默,供奉陶家祖先画像的蜡烛光明明灭灭,烛油顺着蜡身滴下,落在垫盘上。
大黄在厅堂里转悠了一圈儿,避开乱竖的人腿,跑到供奉台底下趴着。
“我很好的朋友,在这里新开了家民宿,平时要是有事,可以叫她帮忙”,陶徊妈妈打破了沉默,跟陶奶奶说,向站在仁礼堂中庭的女人招了招手,“陆静!”
看着比陶徊妈妈年轻的女人微笑着走来。
“这是小陆阿姨,妈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