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被换上了白色的西装,宽敞的病房里摆满了玫瑰,有个小乐队在楼道里奏着很好听的音乐,然后有人推门进来。
哦,是容庭。
陆以圳本能地笑。
他发现对方坐在轮椅上,身上也穿着白色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花,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要表白吗?陆以圳惊讶地想,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害羞,连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奇怪一一好像有些老。
“容哥,你的腿,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容庭听他这么说,就能猜到陆以圳的记忆停在哪一天。
果然,对方又紧张又忸怩地笑,“搞这么郑重干什么,你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告白,也不是求婚啊。”
而这一次,容庭并不打算顺着他想的说。
“不是求婚,今天是纪念日,我们五十年金婚纪念日。 ”
陆以圳看起来有些恍惚,“是吗?”
但他又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一一
“那,金婚快乐。”
容庭微笑,献上花,打开盒子,“来吧,老头子,换个戒指,那个太旧了啊。”
陆以圳很顺从地伸出手,“是该换换了。”
这一天,他的话不多,但眼神显得很透彻。
他们接了几次吻,有一次格外长,陆以圳靠在床上缓了很久,断断续续地喘,却还是没有拒绝容庭的下一次偷袭。
他觉得自己有点要清醒,他知道,吻一次,少一次。
(六)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
上帝想看电影了,于是带走了陆以圳。
他活了77岁。
死的时候平静而安宁。
容庭没再固执地坚持低调,丧礼办得异常盛大。
前来吊唁的明星、艺术家、文艺界学者、专家……几乎是空前隆重,光遗体告别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不少影迷自发地前来送花,所有的电影人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祭奠着这位华
语电影史上成就最高的导演,甚至还有外国电影人特地乘飞机赶来出席。
容庭知道,他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很从容地坐在轮椅上,抱着他的遗像,没有太难过的样子,也没有为这样庞大的阵势而有多余的动容。
更像一个旁观的看客。
而每个人都看到了他眼里的悲伤,那不是眼泪,是一个从不会流露情感的男人,满眼的留恋。
不想他离开,再圆满也觉得有缺憾。
相处五十年还是短,分别一个朝夕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