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完,元宵不想久留,揖礼后扭头便走。
小蛮王捧着药瓶,绿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而甲板上被他掀翻的巫医也哼哼着爬起来,“既然大王你有药了,我便走了?”
“那怎么行?”小蛮王揪住他,“这个是哥哥第一次送我礼物,我要珍藏起来!”
巫医嘴角抽了抽,“呵,那你是不是还要穿个孔,当项链挂起来?”
一听这话,小蛮王就惊喜地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巫医翻了个白眼,“那是金疮药,瓶子上打孔药就漏了。”
小蛮王扁了扁嘴。
巫医嫌他,也不再客气,直从身边取出一只药罐来。
看见那药罐,小蛮王脸色变了,转身就要逃。
结果,巫医早有防备,联合大叔和周围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将他摁住。
药罐里头的药膏绿油油、黏糊糊的,闻上去还泛着一股不知是兽血还是虫卵的腥臭,小蛮王嗷嗷惨叫,巫医却不为所动地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涂满绿糊糊。
等药涂好,小蛮王已经脱力地躺倒在甲板上,他眼带泪痕,有些气恼地瞪着巫医,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好几句。而巫医回应他的,是又剜出一大块药膏,毫不客气地摁上他的手臂。
“……!!”小蛮王蔫了。
最后巫医离开时,小蛮王又拿着金创药攥他袖子,“这个,真的真的不能做成项链么?”
“……”巫医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打人的冲动,气势如虹,“不能!!”
小蛮王泄气地松了手。
○○○
元宵回到房间时,凌冽正在看密信。
见他进来,凌冽便指了指旁边的案几,“帮我研墨。”
江南盗祸弥重,两大营援兵未至,几个流寇集团便先火并起来,战火绵延、数百亩良田荒废。加上倭寇侵边不断,若是他们北上鲁地后海防失守,京城就会告急。
到时,若是戎狄狡猾的二太子挥师南下,朝廷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凌冽想了想,还是决定修书一封,让翰墨留在北地。
毕竟镇北军与戎狄缠斗多年,还算知道敌人性子,即便他在南境,翰墨在镇北军中也能说上话,能帮着同戎狄周旋、帮着镇北军和北境各个州郡布置守备。
元宵在旁伺候,每看凌冽写一段话就心惊一分,最后,他忍不住叫道:“王爷您真不打算走了?!”
凌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笔尖一抖、落下滴墨来,平白废了整张纸。
王府的密信自有一套暗语,旁人就算截获了也看不懂。
凌冽看着那渐渐在宣纸上晕开的墨迹,叹气,没多做解释,只重新拿纸誊写,“时机已失。”
元宵盯着凌冽,一会儿想起那盆王爷偷吃完的云羊果,一会儿又想着王爷有机会却不走、偏要留下来扎百越国王子一下,还被害得坠江。再想到刚才那瓶子金创药,元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王爷,不会……看上那蛮子了吧?
小管事愁眉苦脸,机械地捏着墨条画圈圈:
堂堂大锦战神、北境威名赫赫的将军,若是留下来,岂不当真成了蛮王妃?!
想那小蛮王,身量高大、腿长手长,肩背横阔、胸膛鼓鼓囊囊,一看就不是吃素的,他若当真动意要睡王爷,可怎么办?都说他一拳能打死大象,唉,也不知道几位影卫大哥打不打得过……
小管事想得出神,全没注意砚台上已积起许多墨:
唉,听说苗疆还有走婚习俗,新娘等在花楼、合村男子夜里爬窗,若是两情相悦便留下造孩子,造完新郎也不留下,继续顺窗户离开。将来,孩子长大了认娘而不知爹……
唉,听说苗疆婚俗开放,无论男女老少皆可成婚,父母兄弟亲眷之间还能换婚。兄弟死了,小叔子娶嫂。父亲死了,儿子迎小妈进屋……
越想,元宵脸色越白,他咬了咬嘴唇,思绪都飘远了:唉,也不知苗疆有没有卖玫瑰露或香膏的,王爷没经事儿,需不需要给他买些闺阁春画什么的……
他这儿胡思乱想,凌冽写了两行正准备再取墨,抬头就看见砚台上满满的墨汁,“……”
“元宵。”
“啊?!”元宵一慌,“有!”
“你……是又想抄书了?”
“嗯?”元宵不解,凌冽却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低头。元宵垂眸一看,“哇”地怪叫一声丢了墨条,手忙脚乱地换掉了那盆“墨汤”,他红了脸,小声道,“我我我……王爷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