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剜了他一眼,“傻小子想什么呢?”
元宵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坦白了自己的担忧。
凌冽被小管事这天马行空的思路弄哭笑不得,只听了一半,他就不客气地弹了元宵一个脑瓜崩,“成天小脑瓜里装得都是些什么?”
元宵捂着脑门,一瞬不瞬地看他。
无奈,凌冽只能揉揉太阳穴,耐着性子同小管事解释——灵虚渡已过,之后就是蛮国国境,加上百越国这么一袭,蛮国警惕、船行的速度只会加快,他们想要再凿船脱身、便十分不易。
且如今江南局势凶险,他们若是强行离开,必定引发蛮国不满,南境战火再起,只怕朝廷会无暇顾及。
“我没说留下,只是不是现在走。等到了苗疆以后,我们再伺机而动,总之影十一他们都在,还有别的机会,不急于此时此刻。”
元宵“唔”了一声,先小心翼翼地看了凌冽一眼,然后他后退一步,有些防备地捂住额头,“可是王爷……”他踟蹰而小心地斟酌着开口,“您留下来这段时间,他、他要是真想同您洞房怎么办……”
凌冽一噎,心道小管事还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事儿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他是男子,总不至于因这点床帷之事就怯步。凌冽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叠起写好的密信,“本王心中有数,你个小笨鬼就别操这些闲心了。”
元宵见凌冽从容不迫,挠挠头,傻笑一下放了心:果然,王爷胸藏韬略,一切尽在掌握。
而凌冽叠好给翰墨的信后,又拿出笔墨来写了另一封——他记得前朝有一位老将军归隐后就是在筇州的凤岭山上结庐,此人兵法娴熟、最通海上事务,曾给朝廷上过几道关于江南海防的奏疏。
可惜当时皇兄一心系在北境战事上,并没重视,老将军心灰意冷、早早告老还乡。如今江南出事,倒正好可请他出山。
凌冽细致地写了许多他记着的细节,元宵在旁边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这封信凌冽没用王府的密语,而且,写完以后,凌冽就直接递给他,“去寄给舒明义。”
元宵瞪大眼睛:“啊?”
“老将军枪法不错,舒明义可借此寻访,不显突兀。”
“不是,”元宵急了,“王爷,他若是当真请动老将军出山,在江南的事情上建功,您这不是帮了他、还壮大了舒家的力量么?!”
“本王帮的是理,”凌冽捏了捏眉心,“老将军怀才不遇,对皇室多有戒备,我去不便,自然只能找舒明义。再说——”他拖长了声音,有些揶揄地看了小管事一眼,“他不是一路都给你送了不少‘鸽子汤’么?”
“……!”元宵小脸涨得通红,抱着信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
甲板上,巫医离开后,小蛮王才正色同八字胡大叔议了正事。
凌冽那一剑其实错开了百越国小王子的要害,北宁王心思缜密,在不了解南境诸国情况时,没有冒然动手要了这小子的命。
三人坠江后,蛮国士兵和北宁王府死士一道儿努力,没找着凌冽和他、却先将这位小王子给捞了上来。八字胡大叔担心百越国之后还有行动,让巫医给小王子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就将人捆到先锋船的桅杆上头。
有这人质在手,百越有所忌惮,之后船行应当无阻。
只是,回国后还得往东边桂山防备,百越国虽不至现下就同他们翻脸,但谁也说不准和谈期间会不会闹什么事儿。
“您不用担心,”八字胡大叔道:“昨夜我就命人先行回去报信,洛大人已去桂山部盯着了。”
小蛮王扁了扁嘴,“可阿兄也说要接我的。”
“国事要紧,”大叔瞪了他一眼,不过提起“迎接”,他也正好有些事情要与小蛮王说:“原本,按着您的意思,这趟我们回去要用大典相迎。但现在百越国这事儿一出,我觉得您还是得分些兵力去巡逻。”
“嗯……”小蛮王偏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可我想给哥哥看最好的!”
八字胡大叔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到那日甲板上——百越国攻打上来时已是深夜,中仓下凌冽房间的灯火熄灭得明明很早,小王子将人带出来时,北宁王身上却是衣衫整齐。
莫说凌冽,他身边的小管事元宵也换了一套干练的黑衣服。
再结合那枚打上天的信号弹,还有那群从天而降的影卫,八字胡大叔摇了摇头:这位战功赫赫、心机深沉的王爷明显不稀罕他们蛮国,且随时随地准备跑路。
偏生他家小大王就是一头热,上赶着将自己的全幅身家和真心都奉上。
不过,大叔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又笑了一下:令人意外的是,北宁王没走,还帮他们留下了百越国的小王子。坠江后回来,竟还送了他们家大王一小瓶子药。
这位大锦的战神,只怕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心冷面、不近人情。
大叔想起他们北上中原前,大巫手持蛇杖占,在上圣山闭关前,还是缓缓将圣物赐予了大王,那圣物受神明庇佑、是苗疆诸部都敬奉的宝物,亦代表神明的认可和祝福。
但愿……大巫和神都没错吧。
大叔叹道:“罢了罢了,就依你——”
“嘿嘿,”小蛮王高兴起来,张开手给了大叔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就知道老师对我最好!”他抱着大叔想了想,在大叔嫌弃他之前,忽然眼光一闪,补充道:“还有五圣也要!”
大叔嘴角抽搐:好个五圣!他家大王,到底有没有想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来自中原的北宁王并不喜欢大蛇、大蝎子、大蜈蚣、大蜘蛛和大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