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妄 白孤生 3874 字 2022-09-20

刺痛着皇后的眼。

即便那轿子是一路往乾西去,皇后还是忍不住撕碎了几条帕子。

翌日,皇后的娘家入宫来,黄老夫人按住了冲动的皇后,冷血无情地说道:“你现在去,席家正遭此难,不管你做什么,都会遭人唾弃。不管官家究竟是什么成算,可这样的新鲜滋味,他又能尝得了多少?娘娘,世上没有谁会比帝王更加无情无义,您该清楚才是。”

皇后愤怒地说道:“母亲,那是一个男人。席家的人犯了忤逆的大罪,本宫落井下石又怎么了?”

黄老夫人幽幽地说道:“娘娘当真觉得席家忤逆叛乱的事情是真的?”

皇后想说什么,又猛地噎住。

她想起来,皇帝最是愤怒暴躁的那一日。

他下令诛杀席泰,废去席山鸣的手脚,强纳他入宫的那一日,乾元宫外跪满了朝臣,那难以数清楚的数目,让帝王勃然大怒,当朝摔了杯子,杖毙了几个敢于直言的文官,就连相国曹芳也差点下狱。

皇帝逆行倒施,也执意要行此事的缘由,究竟是因为席家叛乱,还是因为帝王……害怕了?因着席家这日益渐长的声名和威望?

皇后不敢再细想下去。

就连不理朝事的皇后也看得出来,若是让席家再存活个十几年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尚且两说,可眼下,若强说是有……

确实也没有。

曹芳是不干赔本买卖的。

可为了这桩赔本买卖,他都差点掉了脑袋。

皇帝在怕什么呢?

皇后这个枕边人也有些恍惚,黄老夫人劝她忍。

皇后也的确是忍耐了下来。

黄老夫人的话确实没错,可黄老夫人的话也有不全对的地方。

在她看来,皇帝强要席山鸣入宫,是为了刻意折辱折磨他,这当然是摆在面上的缘由。可皇后心里却更是知道,皇帝却又不只是如此。

她看着坐在最末尾的席山鸣,身为一个男人,他长得过分妖艳好看了些。

倘若皇帝对席山鸣只有十足的戒备,当初,他压根不可能活着入宫!

随着皇后落在席山鸣身上的视线久久不去,其他妃嫔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席山鸣的身上。她们或是好奇,或是憎恶,或是夹杂着奇怪的神情,在他们的眼中,席山鸣与他们是何其不同,就像是羊群里混进去一只狼,又像是娇艳的花丛中夹杂着一株肆意滋长的野花,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皇后阴冷地说道:“席侍君,依你之见,这福宁宫内,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她更想质问的,却是另外一桩。

席山鸣和南门之,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皇帝的侍君后妃,一个是皇帝的儿子。如果前几日不是皇后得了消息,说是长秋宫多了人,而住进去的人,恰恰是席山鸣的话,她甚至都不知道在这宫中,居然还有事情能遮住她的耳目。

南门之,究竟设局了多久!

尤其是现下,后宫泰半的地方都被封锁起来,那一夜南门之举事,再加上京郊大营的投降,事态已经逐渐朝着皇后害怕的方向发展。

南门之一贯狠戾,这过去几日,唯独对席山鸣不同。

如此独特,皇后岂能发觉不了?

她的心中涌动着一个极其恶意荒谬的猜测,分明知道这最是不可能,却偏生用尽恶劣的猜忌,用乱/伦不轨的念头来抹黑他们二者的关系,如此,如此方能暂时宣泄心头的愤怒和畏惧。

贤妃和嘉妃倏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触即分。

席山鸣倒是猜不到皇后心中的种种猜想,平静地说道:“官家危在旦夕,太子势弱,戾王夺/权。”

这短短的十四个字,令得皇后愤怒地一拍桌面,气极反笑,“席山鸣,你可别忘记了你的身份!你也同为官家的妃嫔,想要独善其身,也要看你是不是有这个命数!”

席山鸣:“皇后娘娘,您既不想听真话,那又何必招在下过来?”

“席山鸣!”

皇后厉声喝道,“其心可诛,其言傲慢,别说官家不许,纵是本宫,也是容不得你这么放肆。”

席山鸣懒洋洋地倚靠在背椅上,微微昂着脑袋,看着皇后的眼神依旧是平静淡漠,“娘娘不信,那咱们来赌一赌如何?”

坐在他身旁的许夫人微微蹙眉,下意识看向他。

便见席山鸣露出张扬肆意的微笑,仿若一下子掀开黯然的伪装,“一。”

他竖起两根手指。

“二。”

三还没有念出来的时候,门外就有宫人仓皇地闯了进来,跪倒在凤鸾宫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说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福宁宫传出来消息,官家……宾天了。”

席山鸣慢吞吞收回手指。

掐了掐耳朵尖。

皇后瘫软在位置上,一双凤眼却死死地盯着席山鸣。

眼底一瞬间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毫无缘由的,她断然此事与席山鸣必定有关。

皇帝死了。

说是被太子气死的。

当一干后宫妃嫔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院首坐在皇帝的床榻,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皇后的心当即就沉了下去。

席山鸣夹杂在一干人等中,并不太显眼。

他倦倦地隔着无数人,朝着龙床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席山鸣本以为床榻上躺着的人,合该是假的。可是在触及龙床上的皇帝时,他却蓦然发现,此时此刻躺在那里的那具尸体,就是真正的皇帝。

南门之是怎么做到的?

席山鸣唯独这困惑,他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

整个福宁宫内,被各种哭声所充斥。

听得席山鸣有些头疼。

他病恹恹地倚靠在小柿子的身上,感觉到身体后知后觉的温热。

看来,在刚恢复不久,就强行多加走动,本不是好事。

他借着这个姿势,慢吞吞地看向立在龙床边上的南门之。

席山鸣其实许久不曾见过南门之,除了寥寥几次在宫中偶然撞见外,他和南门之,已经是相隔两个世界的人。

当初那个沉默的小皇子,如今已是老成练达,足智多谋。

还有他的声名……

席山鸣有些恍惚。

虽他在宫中,对外界的事情多不能耳闻。

但戾王的名声,席山鸣多少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小柿子,对南门之仰慕异常,只消得了他只鳞半爪的消息,都会如获至宝地说与席山鸣知。

故,席山鸣也知道,戾王的戾字封号,并不只是纯粹帝王的憎恶。

某种程度上,这的确象征着南门之这个人。

凶残暴戾,杀戮无数。

喧闹的福宁宫,各色哭声与鼎沸的争吵交织在一处,仿佛不合时宜的间奏,一下下敲击着人的思绪。

春雨贵,却冷。

婆娑大雨倾盆下,这天骤变了脸。

在轰然炸/开的雨声中,立在龙床边的男人似有所觉,蓦然看向阶下。

一双浓黑阴鸷的双眼微有波澜,直勾勾地盯着席山鸣瞧。

作者有话要说:南门之:皇后的猜想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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