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王“入宫”,皇帝驾崩。
这纷至沓来的事情,以至于当日在福宁宫的人都亲眼看到是太子“气死”了皇帝,可是事关戾王谋害皇帝的传闻,还是不胫而走。
这时候,南门之又表现得像是一个乖巧的儿子,开始为他可怜的皇父操持起了后事。
朝臣们看不透南门之。
戾王那一夜冲杀进去皇庭的荒谬与疯狂,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管是谁人,怕是都忘不掉那一夜的畏惧,无边际的杀戮和血色。
整个皇庭,已经染满了血光。
不过是因为皇帝的垂死挣扎,这才让这个事态一直没有爆发。
待皇帝宾天,各种乱事便再压不住。
可是戾王的手段残忍,做事粗暴,不知在什么时候,各处要道已经布满了戾王的人手,就连京郊大营,也对南门之俯首称臣,这就确保了皇城的“安全”。
再往外……
谁可记得,戾王曾经也是手握重兵的将军?
他被调回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一朝令下,究竟会有多少兵马呼应呢?
这可真是个值得思量的问题。
而在整个皇庭都沉浸在皇帝去世的悲伤时,长秋宫的安静,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有些厌烦的是,似乎是那一日在凤鸾宫的露脸,让席山鸣重新在后宫妃嫔挂了号,以至于这些天陆陆续续都有“好姐妹”登门拜访,着实是让人有些烦恼。
席山鸣索性装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两日。
皇后正为太子的事情焦头烂额,一时间也顾不上再来找席山鸣的麻烦,他乐得在长秋宫待着,外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与席山鸣一点都没有干系。
小柿子蹲在床边,给席山鸣掰东西吃。
“主子,将来您和那些娘娘都是太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得就住在一起了。”小柿子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听管事太监的说,如果是太妃的话,这月银可就翻倍了。”
席山鸣幽幽地看了眼小柿子手里的水果,这是十倍月银也买不来的东西。
如不是沾了南门之的光,怕是不会这么顺利。
席山鸣:“太妃又如何?这宫里的太妃,除了出宫在寺庙荣养这条路,也可以选择在后宫继续生活,或者跟着孩子出宫生活……你猜猜看,预备着离开皇宫的,究竟有哪几个?”
小柿子愣了愣,他挥了挥手里的残液,用手帕擦了擦,“主子想离开皇庭?”
“我为何不想离开皇庭?”
席山鸣倚靠在软塌上,诧异地挑眉。
嘴角似笑非笑,却并非不高兴。
小柿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听说,宫外开给太妃荣养的寺庙,一贯都是清寒贫苦。”他倒是无所谓,主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席山鸣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熬到皇帝死了,不趁着这时候出宫,岂非浪费?”
他可是眼睁睁熬到了现在。
有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不赶紧抓住,那才叫一个离谱。
小柿子想想也是。
席山鸣是后宫唯一的一个男妃,要是让主子将来和那些柔弱的娘娘们再挤在一处的话,小柿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后宫中惯是会跟红顶白。
席山鸣从前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其中未尝没有这些妃子们的助益。当然,生活在乾西,本就是偏僻孤冷,但席山鸣却笑那是个好去处。
这般遥远的距离,愿意巴巴过去的人,着实是少数。
只是在日常添点堵,又死不了人。
想到这里,小柿子当即又觉得出宫是个好事了。只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还有出宫这一路,就显得有些迷茫又可怜。
“主子,到时候您要出宫去,可千万要带上奴婢呀。”
席山鸣笑了笑,“我不带你,还能带着谁去?”
入了夜,皇庭逐渐安静下来。
除了福宁宫。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帝王驾崩后,此处便成为停灵的所在。
除了轮守的禁卫军外,唯独一人站在殿内。
素白的布帛在冷风中飘着,跳动的烛光摇曳,撒下拖得暗长的诡影。
不是没人怀疑过皇帝的死因。
他们质疑皇帝当真是被太子气死的吗?
他们诧异躺在那里的,当真是皇帝吗?
他们更是想说……为何一个刚刚死去的人,身上会有那样浓重的腐烂的味道?
面对这无数道质疑,南门之只是笑吟吟地说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就像是一个恶意顽劣的坏种,那白净的脸上挂着的笑意,却只是让人遍体发寒。
“大概皆有可能吧。”
很难琢磨透南门之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是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许多人细思极恐,徒生彷徨。
黑骑兵拱卫在福宁宫外,肃穆的气氛,让整个殿宇都显得过分幽沉。
好半晌,青禾从殿门外悄然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王爷,太子上吊自缢了。”
南门之闭着眼,淡淡说道:“孬种。”
青禾不说话。
他清楚,谁都没能比自家王爷再有资格说这句话。
席家锒铛入狱后,皇帝急于清洗派系,全然不顾边关的安危。以至于边塞的防线被瓦延突破,酿造了数万大军惨死的悲剧。
是年纪尚轻的南门之挑起了大梁。
当初,南门之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杀得头破血流,杀得血海滔天,仿佛一个暴戾恣睢的疯子,用尽一切手段和方法,才将边塞的防线守得牢固,将皇帝葬送的大好局面,又一点,一点拉扯回来。
却换来了残暴的罪名和“戾王”的称号。
青禾:“王爷,刘相如求见。”
“不见。”
南门之淡漠地说道。
他最后看了眼那冰冷的棺材,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青禾跟着走了几步,突然低下头去,轻声说道:“王爷,您可是要去长秋宫?”他在南门之的身边多年,想要猜得出一星半点,也是不难。
南门之淡淡地说道:“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