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长生不老的神功正是道家所求,而道家的功夫修到极致,便能感应命运,道家将之命名为“道”,佛家将之命名为“因果”,儒家称之为“天心”。
道中见“我”,他将明月映入自身,终得道心唯一。
对很多人来说,这就该是毕生所求的终点了,逍遥子和无崖子最终都达到了类似的境界,算是成道而终。
可顾绛和他们不一样,他天然有着更高的视野,跳出这个世界之外,他曾在魔教天山顶上的话,并未因为走到了“天下第一”的位置就放下。
天下第一,仍在天之下。
而他想要的,是去天外天。
他还想要搞懂自己穿梭世界的原理是什么,明白这白玉镯蕴含的力量是什么,真正能够超脱□□的限制,达成精神的大自在、真逍遥。
顾绛不希望王语嫣只能随波逐流,正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只能被动的一次次开启新的人生,又在时间限制下离开,无法选择自己要成为谁,无法决定自己要去哪里,能活多久。
他不是想要摆脱白玉镯,白玉镯救了他的性命,带他走上这条道路,他对这场际遇一直是感激的。
他只是想要自己来决定这一切。
以前他不去想这些,因为他的实力还太弱,去想离自己太远的事情没有益处,但现在他已经能感知到一个世界的“天心”,那就踏入了感知“世界”的门槛,只有能感知“世界”,才能突破。
此世之人眼中的“巅峰”,于顾绛不过是攀登更高山峰起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他不会眷恋此世,哪怕他在这里生活了七十年,可当新的旅途将要开启时,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所有。
只是在走之前,他想要看一看,自己能否在功力大成的最后一天,再进一步。
第50章 逍遥 20(完)
天山灵鹫宫中的人并不多,这宫宇虽大,但主人并不喜欢被簇拥着,除了专司耕种生计的人,也就是打扫维护这座宫殿整洁的宫人,他们穿着朴素的深色短衫,方便行动做事,但每个人足下都飘逸生风,面容出众,姿态清徐。
薛慕华第一次走进这座古朴宫殿时,就惊诧地发现,这里每一个人都会逍遥派的武功,放到江湖上都是一流的高手。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更是发现,除去武功外,这些宫人还各有爱好,琴棋书画、星相医卜,甚至有精通耕种和农具制作的,只要世间有这个行当,他们都可以去学去做,逍遥派驻颜长寿的武功似乎只是为了给他们提供更长的寿命,去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事。
师伯祖并不拘束他们,可除非必要,这些宫人们都不愿下山去。
苏星河师徒来到这里,真正是如鱼得水,江湖上一心武学的人太多,文化人太少,要找个谈得来的知己很难,果然还是同门之间更好交流,也再不想山下的日子了。
他们这些逍遥派出身的弟子尚且如此,朱丹臣、古笃诚、傅思归的震惊可想而知。
这些人里甚至有一位曾考中过宋国的状元,他二十余岁文榜夺魁,可同一年寡母去世,他未等授官就匆匆回乡,最后说是忧病而死,结果却在天山上悠哉悠哉地弹琴下棋。
这位曾经的文魁笑着说自己当初回乡为母亲守灵,觉得自己功成名就却守不住唯一的亲人,郁结于心,夜里辗转难眠,忽听到有人奏曲,他走出屋外,听完一曲,尘念顿消,被发跣足地奔向乐声来处,自愿抛下功名随先生入山。
如今算来,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可他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
还有一人本是山中盗匪,他并非被生计所迫,而是生来就在匪窝里,他的母亲是被掳到山中的良家女子,被贼寇强抢为妻,在他年幼时就因承受不住折磨而死,他在贼窝里当然也只能跟着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为他们望风探哨,大字不识一个。
可他骨子里厌恶这种生活,常常独自溜出山寨透气,到他十七岁时,有一回下山归寨,听到寨中打劫归来的人笑闹在一处,说自己杀了多少人,那些人死前怎样求饶,听得心头火起,掉头离开山寨,一路向西走,不再回头。
最后他饥困交加地走到了天山脚下,被灵鹫宫下山换物资的人带上了山,从此也跟着那人学画,蔚然有大家之风。
他师父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沉默寡言,擅长美人图,笔下美人无论男女,一一顾盼有情,栩栩如生;他自己看起来将将三十,文秀腼腆,擅长山水画,泼墨成山,勾笔成河,恢弘壮阔。
偏偏这师徒俩还常因作画的技巧和立意起冲突,画人画景,写情写意,辩论起来滔滔不绝,谁也说服不了谁,函谷八友中的吴领军到来后,也加入了其中,三人辩得越发热闹了。
看得人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