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不解地睁眼,看见司立鹤的视线黏在他的手臂上他用刮眉刀划拉出来的近十道口子,有长有短,大多数已经痊愈结痂,还有两道太新鲜,红得有些刺眼。
他如临大敌,想把手藏起来,被司立鹤攥住。
楚音又开始听见不明的嗡嗡响,他想捂住耳朵挡住这些嘈杂声,可司立鹤不肯松他的手,提高了一点音量,“我问你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楚音讨厌司立鹤的明知故问,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回答,竭力地跟司立鹤较劲。
两个人谁都不肯让着谁。
楚音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街头小贩的喇叭吆喝声、夏天叽叽喳喳的蝉鸣声、喑哑难听的乐曲,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花卉跟他抱怨晒不到太阳......
他要掩盖住这些声音,只好疯子一样尖锐地叫了起来,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毫无章法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
司立鹤痛苦地看着突然发作的楚音,不顾被击打的风险,迅速抓住楚音的两只手腕扣在胸口,再用力把人拥在怀里,轻声地喊:“咚咚,咚咚......”
谁在叫他的小名?
他不喜欢这两个字,每次妈妈有求于他就叫他的乳名,将他钉在了言听计从的幼年时光,还有司立鹤,好像只要温柔地哄他,他就能忘记全部的伤痛。
他不要这样。
所有人都在欺负他,联合起来毁了他。
楚音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他总是在习惯性地讨好任何人,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在乎了,声嘶力竭地发泄自己的不满与痛苦,“司立鹤,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想找到好工作的,可是我好没有用,他们都不要我。”
“我又不是陪酒,凭什么让我去陪合作商?”
“我不是故意让果果生病,我好忙,如果我停下来,就不能给果果买罐头了。”
“你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要逼我?”楚音有太多的困惑不解,总结起来也就得不到答案的三个字而已,他几乎嘶喊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司立鹤双臂紧锢着全面崩溃的楚音,他清晰地看到、听到了楚音的痛苦与无助,那个总是对他笑脸盈盈的楚音在多方面的合击下像碎裂的镜子再也难以拼凑完整。
楚音花光了力气,张嘴一口咬在了司立鹤的肩头,用他尖锐的牙齿做最后的武器,深深地嵌入了司立鹤的皮肉里。
他瞪着眼,咬出了血腥味,看司立鹤总是风轻云淡的眉头拧了起来。
好了,现在司立鹤跟他是一样痛着的了。
但可悲的是,他的报复手段依旧幼稚得令人发笑,他除了给司立鹤造成这么一点点皮肉伤,再没有任何办法让欺骗玩弄他的司立鹤付出代价。
楚音慢慢地松了牙,筋疲力尽地倒回去,眼泪泉涌一般染湿了脸,艰难地道:“司立鹤,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司立鹤呼吸微停,紧接着,更锋利的言语像把刀子扎进他的喉管,让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笨拙的楚音忽然变得那么通透、释然,“我也不要恨你,恨一个人太痛苦了。”
他闭上眼,不再看伤他彻底的司立鹤,“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司立鹤仍没松开抱着楚音的手,楚音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有一条风筝线绑在了楚音的身上,只要有一点风,楚音就会飞到天上去,再也不愿意低头看他一眼。
他咽下喉咙里翻滚的血气,肩膀被楚音咬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从来不知道恋痛癖也是可以传染的,他居然爱上了楚音赋予他的痛感,让他可以感同身受楚音的悲愤。
可是再痛他也不会撒手,这条风筝线务必抓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