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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江不知为何极厌恶赵铮,石头摸摸後脑,长叹一声。今日元宵灯会,他可怜赵铮无法亲自去江边看热闹,便去求了一只长寿灯给锦王。河伯庙那儿还在热闹著,他打听过了,阿江作为河神,在这时候要将元神寄予庙头上,为祝祷的百姓们祈福,一时无暇分身。

石捕头拿著红莲花灯,自去县府,看门的和他熟捻,张大人早把他当自己人,哪里都不会有人拦他。

他去了赵铮暂住的东厢,刚好看两个小奴正被赵铮撵了出去。

只瞧那一双奴儿衣衫未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石捕头识趣地别开眼──赵铮那一对儿奴儿生得俏丽,县里那些有钱员外也常给自家少年公子置办通房小厮,赵铮出门在外,不便带女侍,身边有一两个帮著泻火的不足为奇。石捕头是个连去烟花巷都能臊成红柿子的实诚人,此下那两个奴儿被轰了出来,他站在那里,实在尴尬不已。

石大人,您稍候。我……先进去请示王爷。

那奴儿倒是不怕丢脸的,见到石捕头也是一番常态,可刚被赶出来又要进去看王爷的冷脸儿,他仍是面露为难。

石捕头道,无妨,我过去看看便得,不劳烦二位。

一双奴儿咬咬唇,谁也不敢进去,只好由著石捕头敲门而入。

本王不是叫你们滚麽!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师尊叫你们监视我!──赵铮扔了个杯子过来,就落在石头脚边。

石捕头忙退了一步,见赵铮瞧过来,低头拱手:王爷。

赵铮见他亦是一脸哑然,苍白面色变了变,叫石头看到了自己这一面便觉暗糟,心下却又转念一想,他怕他干什麽,一个奴秧子还能叫他忌惮不成。如此也就不再像以往那样刻意摆出谦和姿态,在床上冷道:有什麽事。

石头听他语气不善,知道今天自己未必讨得到好,只是他方才瞅了这屋中一圈,发现这好好的东厢能被砸得都叫赵铮砸了个遍,他脚边还有打翻的饭菜药盅,想来赵铮不止不喝药,连饭都没好好吃。

今夜元宵节,浦江渡头正热闹著,小人念及王爷身子微恙,便去庙里求了盏灯送予王爷。

石头抬了抬手里的莲花灯,这些灯是县里未婚姑娘们一齐做的,安陵女子手活儿极巧,小小莲花灯都能制得可爱新奇,虽不及京城里的精美精细,那样式却也是安陵独有,外头断断是寻不到的。

赵铮原还恼火著,扭头看著石捕头手里的那盏彩灯,只瞅那顶莲花下坠著流苏,连著一朵又一朵花瓣,看著倒还不错,就道,拿过来罢。

石头知他到底有些孩子心性,心下笑笑,两手举著竹条子,将灯给拿到王爷跟前。

他就近看了赵铮,觑他只著了一件素色单衣,苍白面色中夹著淡淡青紫,不过几天脸下巴都比先前尖削起来,一张脸仿佛比过去小了,接过莲花灯时虽觉新奇,却还克制著摆在边上,只用眼角偷偷地瞄,好不可怜。

石捕头一想到这是阿江惹出的事儿,更觉愧疚,衙门兄弟里多,他做惯了大师兄,此下越发觉得锦王也不过是需要关怀的弟弟,便斗胆劝道:小人看王爷把药都倒了,连饭都不吃,身子怎又会好得快?

赵铮听了冷笑一声,什麽时候连你都能教训本王?

王爷说的是,小人知错。

赵铮哼了声,正要赶他,哪想这捕头爷居然接著话道:既然如此,小人便自罚,给王爷做顿吃的,让王爷您消消气。

赵铮怔忪,竟不知如何反应,石头走得倒利索,眨眼间就出了屋子。

半个时辰後,石捕头便回来了。他捧著一个食案来到床前,赵铮靠坐在床头,看著眼前的一碗白米粥,剩下的都是民间的朴素小菜。他本来毫无胃口,却嗅到了那清淡飘香,又看了那勾人卖相,这才想起自己一天未进半点米粒,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馋虫。

石头替他摆好碗筷,也不离开,站在边上静静守著。他看赵铮拿起勺子,暗暗笑笑。

赵铮平日吃的都是珍馐海味,没想到这等家常菜色偶尔吃了却比那些还要爽口,他出门时带了府中的大厨,也非石头做得比他还好,只是赵铮模模糊糊地想到这是他人专专为自己做的,不知怎的,胃口无端地好了起来,吃得倒比未病的时候还要多。

赵铮用过膳,心情果真好了一些,就问石头是如何懂得做菜的。俗称君子远庖厨,就是厨子回到家中,也是娘子做饭,石头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

石捕头笑答,小人师娘过去常常卧病,师傅忙碌,都是小人照顾师娘的。衙门以前师兄师弟忒多,不爱吃後厨做的,就常叫他去帮衬,这些手艺就是这般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