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惟德心里赞成王学士的通融说,贵妃以皇后礼下葬也无不可,毕竟人已经死了。既然章献太后当年在后宫逾制方面开了一个好头,祖宗制度早就是千疮百孔,也不愁现在这么一点点小僭越。正思忖什么时候进正题,太监又引两人进来。正在激辩的王学士也随之停顿。
杨惟德见到来人也不由一怔,走在前面的是直学士包拯,紧跟在后的竟然是前相文彦博。
文彦博显然是这群人中的领袖,他走过来与众人一一见礼,杨惟德有些虚,却见文彦博拱手转向自己时,非但多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还格外多欠了欠身子,自己赶忙深躬答礼。
坐定后,重臣们争论依旧,文彦博并未参与逾制争论,却不时拿眼角偷瞄老杨,看的他有些忐忑。
过了一刻,大太监张茂泽进来传陛下口谕:诸位高见已抄录到皇仪殿,朕俱已知悉,其中轻重自当斟酌,诸位请回待朝堂再议;春官杨惟德、忠武军节度使文彦博和直学士包拯暂留,另有差事交代。
激辩一场的大臣们抖擞精神离开,太监们搬走多余座椅,只留下四张椅子,押班石全斌这才才将抄录的童谣给了文彦博与包拯。看起来,杨惟德与文彦博、包拯晚到,是官家特意安排的。
两人迅速浏览一遍,包拯似有些惊讶,文彦博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留下三位是官家的意思。以皇后礼治丧之事,其实官家也已有圣断,今夜只是让朝臣和御史们议一议,先放出些风声。眼下这险恶童谣和妖人才是要紧。据皇城司查问当时在场的数人,口供一致,都说留下这童谣的怪人,落下斗篷后竟然是一具骷髅,见他化作一团云在咫尺头上停留片刻后就飞向皇城,时间就在戌时三刻,比贵妃薨逝的亥时早了三刻。如此可怖诡谲之事,才是当务之急……”
“这等谋逆之事,官家不想让皇城司、开封府去办?”
文彦博试探道,他已经揣度到了官家只留下三人的大致用意。
“皇城司抄回童谣时,张天师正在驾前斋醮。天师认为此事背后必有幽冥诡谲之事,若声张难免京师人人自危,官家虽在万分哀思中,却也觉察其中利害,也赞同暗中调查。所以选的都是干练之臣,也不要在京城衙门有差遣的,以免同侪走动,走漏消息。官家说:敌在暗,我亦不可在明。”
“包希仁做过开封府尹,断过疑案无数,选他自不必说。”文彦博以手抚须,似对圣意略有不解,“杨少卿在司天监勾当奇门星象,自然也不可或缺,却为何还有老夫?老夫刚从河北反京畿,恐怕……”
“文相,您没看出来?这谶语最后第二句:复则王瞾耀当空,当应在两年前被您平灭的,贝州弥勒教教主王则身上。当年您以地道攻入贝州,捣毁巢穴却未能一网成擒,走了妖女圣姑。官家思忖此事必与那弥勒教或有些关联。正巧您轻车回京述职,暗处宵小必不知晓,所以您才是官家第一个选定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在下驽钝了。圣意高明,敌在暗,我亦不可在明,嗯嗯,我亦不可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