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伤点头:“老夫颠沛半生,见识各方风物。他却没有接不上话的时候,甚至没露过一丝疑惑。”
张峤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那殿下与他走得这般近……”
怀伤笑笑,打断他道:“殿下未必没有看出来。为君者,识人为最重。老夫扶着殿下走到这,已倾尽所有。往下的路,殿下只能自己走。你我为人臣子,可为殿下谋划,但,切不可替殿下做决定。”
张峤面色一凛,直起身子拱手:“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此时,缓步返回前院的白殊也在和谢煐谈论怀伤。
“先生如此大才,不论在朝在野,都该是名声煊赫的人,怎么……”
“先生的确曾经名扬天下。别看先生老态,其实他还不到五旬。”谢煐低声说着,“他是先帝继位那年恩科的状元,出自建康吕氏。其时吕氏在朝中为官者不少,先生中第之后时常御前行走伴驾,颇得先帝倚重。”
白殊微点下头:“明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谢煐淡淡地续道:“今上得位有逼宫之嫌,对先帝看重的旧臣虽初时拉拢,但皇位渐稳后自是多有冷落与打压。嘉禧元年末,吕氏族人与皇后族人闹了一次大矛盾,被今上借机发落,吕氏主支三族被夷,旁支尽数流放,先生亦在流放之列。
“到嘉禧二年中,先生虽因大赦而脱罪,家人却已是尽数在这半年内逝去。自此,他抛弃姓名,只自称怀伤,辗转各处带发修行,直至偶遇张大学士。
“张大学士惜其才华,带先生入京,原是想让其教导自家子侄,但被当时已久病的太皇太后得知。太皇太后密见先生,随后便安排先生假扮宦官,入东宫教导于我。先生虽被困于东宫,却毫无怨言。谆谆之心,我实难回报。”
白殊听得有些诧异。先前他听怀伤琴曲,观怀伤棋路,都觉得对方是个平和之人,没想到前半生竟是这样的遭遇。这样的过往还能有如此心态,难怪他一手带大的谢煐并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没有因为皇帝的刻意捧杀而心性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