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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到底也跟着雁王十来年了,闻惯了他平日里常熏的香,因此仔细闻嗅起来,还是能闻出几分不同的。

昨夜谢时观睡前熏的沉香里应当还添了旁的什么香料,但要具体说是什么,他是想不出的。

再往前走,拐过屏风隔断,便是王爷起居之所,里头妆台上立着一面菱花形金壳瑞兽雀鸟花枝镜,镜中映一人,睡眼未开的样子,懒懒打着哈欠。

围在他周身的婢子们虽个个都是相貌出挑的,可只要一瞥见铜镜中的那半张脸,狭长的丹凤眼、山根上一点浅浅的小痣,沈却便觉得这些美婢们顿时就黯然失色了。

谢时观像是也从铜镜中看见他了,缓缓一回身,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沈却连忙过去,接过梳篦,可他方才在廊檐下立了几个时辰,手脚都冻麻了,拈起梳篦的时候手不自觉地发着抖,指节也僵硬。

谢时观看到了,忽然伸出手,轻轻托住他手背,触感很冰凉,这人的手冷得活像石头一样。

“怎么这样凉?”他问。

“天冷得紧,”在旁持托盘的芫华轻声替他答,“大人在外头廊檐下立了几个时辰,穿的又单薄,方才喊他进来的时候,看大人呆呆的样子,奴婢都怕他已经是上了冻了。”

她说完,旁边几个小婢子纷纷掩面轻笑起来。

谢时观一向对房里的这几个丫头比较宽容,听见她们笑,也不责备。

王爷转头让另一个婢子把才烧好的手炉子递给沈却:“拿个手炉子暖暖手,以后在偏厅里候着就是,用不着站廊檐下等。”

沈却有些不太敢接,这手炉外头的罩子用的是云锦绸料,宫里头的圣人赏下来的东西,他如今就是脱了奴籍,也不过区区一个兵部挂名的从六品,这样好的东西,他是不配用的。

况且殿下平日里并不会特别注意到他,因此这难得的温情,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犹犹豫豫地不敢接,给他递手炉的却是个性子泼辣的丫头,很霸道地将那手炉往沈却手中一放,而后道:“快拿着吧大人,您这样冰冷冷的手,当心冻伤了我们殿下的头发!”

这些丫头们跟着谢时观也久了,看的出来他今日心情很好,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很松弛的,因此才敢说几句俏皮话来逗乐。

果然,听见这丫头阴阳怪气,谢时观也不恼,笑骂一句:“你近来胆子愈发大了,竟敢拿主子来取乐,当心我让人绞了你舌头,要膳房和猪舌一道片了,炒了给你姐妹几个当点心吃。”

听他这样说,这婢子顿时便有些怕了,连忙求恕:“殿下,方才是奴婢没睡醒呢,胡乱说的话,就是再借奴婢一万个胆,奴婢也不敢拿您来取乐啊。”

谢时观惯常是笑着的,心情好的时候笑,心情不好时也笑,总叫人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玩笑话。

上回也有个婢子,也不过说了一句错话,不小心踩着了谢时观的尾巴,当时他也不见恼,依旧是笑呵呵的一张脸。

可就当那婢子满心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之时,那日夜里却有两个刑司的家奴闯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屋里拖出去,悄没声息地让人给拔了舌头,转眼便被打发到外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