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这些天,当真是倒霉透顶。
直到官兵上门前,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人擅闯了王府,北静王自当发怒,然带兵的人却是康煦帝身边最信任的重臣,北静王勉强冷静下来,却听到他们令人诧异的命令。
他们要带走的人,是朔方先生。
北静王当然记得他。
数年前,他就成为府上的幕僚。
尽管北静王的幕僚众多,哪怕在散去了那么多人后,他的府中还是养着不少清客。朔方先生不过是其中之一。在这么多人里面,北静王居然能够记得住朔方先生,这无疑是因为他得到了北静王的重用。
不然来往这么多人,北静王怎么偏偏就记得住他?
北静王虽是一头雾水,然京城近来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清二楚。在意识到这些人上门是为了这件事后,北静王就让管家带着他们去抓人。
可想而知,朔方先生这个人已经消失无踪。
北静王:“……”
他主动让人彻查了王府,当然,官兵也毫不客气地搜查了整个王府,最终还真的搜出来点什么东西,让北静王深夜回想都气得想跳脚。
除却北静王外,忠顺王府那,就是完全相反的姿态。
官兵上门时,是被王府的人赶了出去。
结果,是被破门而入的。
忠顺王府的人一贯高傲惯了,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打脸。一想起他那边的遭遇,北静王这心里也气顺了些。
不过他私下也抓紧时间,把朔方先生在他府上时做的事情都搜查了一遍,免得他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反倒牵连了他自身。
不过……
北静王的神情略有古怪。
他记得,朔方一直,都对贾珠很是关注。
…
“孤不吃。”
毓庆宫内,是从一声暴喝,拉开了清晨的序幕。
贾珠起身时,听着这原本不该听到的动静,若有所思地看着王良,“太子殿下看着中气十足,怕是已经好全了。”
王良尬笑,“殿下只是有些不太喜欢拘束。”
养伤的这段时间,太子就像是一头炸了毛的豹子,时常会将自己团在被褥里,连带着贾珠一起。他烦透了时常劝说的宫人,尤其是玉柱儿这几个,王良谢天谢地他这段时日是被安排给了贾珠,不然,他也要惹得太子殿下生厌。
贾珠低头笑了笑,“殿下一旦醒了,这伤口恢复就很快。”
对于把他看做是了琉璃瓦般易碎的侍从,允礽自然是看着不喜。
王良低头帮着贾珠系上腰带,苦恼地说道:“然太子殿下这次……也都是吓坏了。”
太子出事时,就连玉柱儿都被拉下去审问了,更别说其他。这些天虽然照顾着太子和贾珠,毓庆宫内少有探听外界的风波,却也知道康煦帝的雷霆手段。
贾珠往后退了一步,自己接手了王良的工作。
王良就自然而然地往后站了站。
待贾珠慢吞吞去见到太子时,果不其然,就看到太子紧紧缠着一坨毯子就缩在软塌上,乱翘的头发昭示着方才的一片混乱。
玉柱儿惨兮兮地看着贾珠,贾珠险些憋不住笑,踱步而来,“这是怎么了?”
“太医新开了药,说是和之前的一起服下,太子殿下不愿……”玉柱儿低声快速地说道。
“玉柱儿!”
太子暴躁地骂了一句,玉柱儿立刻就噤声了。
贾珠蹲在软塌前头,戳了戳太子的后背,他蠕动着将自己的脑袋都藏在了毯子里。
贾珠:“殿下,难道都这么大了,你还怕吃药不成?”
太子阴测测地说道:“阿珠不如自己去闻一闻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贾珠挑眉,他刚才进来时,可是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玉柱儿早就已经挪到了门边,小心翼翼地朝着贾珠招手。
贾珠起身出去,在门口看到冬雪的手里端着一碗……
“……”
贾珠默默退了回去。
这味道可真是让人难以承受。
刚才他在宫殿内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保不准是这宫内的人已经用香料熏过一遍了。
与此同时,一个抱枕狠狠地摔在了门上,“滚出去!”
太子暴躁地坐起来,盯着门口。
“除了阿珠,全都给孤滚出去,包括你们手里的东西!”
随着门关上,那要人命的药味总算远去。
就算是贾珠,也说不出那药只要一口闷就能忍过去的话。
那可真是绝无仅有的味道。
“孤怀疑,太医是趁机在里面下毒。”太子恨恨地说道。
贾珠失笑,“殿下分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你闻闻那味道,难道不是想将我送走?”
贾珠原本的微笑变作是大笑,他压不住喉间的笑声,忍了又忍,才将声音勉强压了回去。他慢吞吞地走在太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保成,给我让个位置。”
暴躁的允礽看了眼贾珠,往边上挪了挪,让开个位置让贾珠坐下,再暴躁地说道:“孤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阿玛总是这般大惊小怪。”
“保成再说一遍。”
太子扫了眼贾珠,将话吞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这伤势是严重了些,可现在不是好了吗?”他捉着贾珠的手摸到自己的后腰,那处窟窿早就愈合了,只剩下凹凸不平的疤痕。
贾珠:“万岁爷怕是要心有余悸好些时间了。”
允礽一想到这个就皱巴着脸。
贾珠:“殿下将心比心,要是出事的人是万岁爷,或者是我……”
“别说这些胡话。”
贾珠笑了笑,“你瞧,你不也会这么说?”
太子斜睨了贾珠一眼表示不满,然后才说道:“阿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发现这些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太子这是闲得无聊,不想贾珠再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了。
贾珠微愣,蹙眉想了想,叹息着说道:“其实我最初,一直觉得他们这举动很愚蠢。哪怕他们能潜伏进京城,可是要在那个场合刺杀皇上,这是何其麻烦的事?”
就算再是分心,这人数摆在那里,这得是多发疯,才会想着在这个时候刺杀皇帝?
不过,直到他们出手时,贾珠方才确定,他们这般有恃无恐的原因是为何。
他们的身后,铁定不只是一只普通的队伍。
这动用的军器,合该是为了万无一失。
哪怕是将士,都不可能在那样连射中躲开。贾珠的身上,就曾经有太子赠予过的小型器具,这是几乎同出一源的东西。
“而后,我开始在想,如果没能发现,那或许……”贾珠顿了顿,到底是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然对于我,他们的目的,却叫人有些猜不透了。”
贾珠说话时,太子已经卷着毯子,慢悠悠地压在了贾珠的膝盖上。
贾珠不自觉地梳理着太子殿下毛毛躁躁的头发,将它们都打理顺了,又开始卷着发尾,将其缠缠绕绕到自己的手指上。
“阿珠,这京中,自然有帮他们的人。”太子懒洋洋地说道,“真是可惜,早知道孤离开京城前,就应该把手底的人交给你。”
这次贾珠受限于手里没几个人,这才需要找上格图肯。
贾珠笑了笑:“太子要是将手中的牌都交给了我,怕是暴露己身了。”
太子闭着眼,被贾珠摸得很舒服,差点就要睡着了。他闭着眼,拖长着嗓音说道:“总比你出事还要去找格图肯来得强。”
贾珠的动作停住,仔细品味了一下刚才太子的话,有些迟疑地说道:“保成,你这是……”
他犹豫了片刻。
“孤嫉妒,孤生气,阿珠那时候,居然只能去找格图肯!”
“可我的手中,也有殿下给的那些人。”
“显然不够,不然何必要找上格图肯?”
“格图肯对殿下可是忠心耿耿,”贾珠一边忍不住笑一边说道,“要是他知道,太子殿下对他居然是这个想法,怕是要难过极了。”
此事中,格图肯在其中可是出力不少。
当然,这也有索额图的缘故。
索额图是不可能让太子出事的。
太子闷闷不乐地团成一大团。
贾珠抱着允礽大团,无奈地将他往膝盖又搂了搂,免得太子殿下真的滑落下去。
过了许久,贾珠摸着太子的毛毛,摸得自己都要坐着睡过去时,他听到允礽的声音响起。
低低的,好似呓语。
“为了阿玛,孤并不后悔。只是临昏迷前,孤却是遗憾,离开京城前,没去见你一面。”
贾珠的手指穿插在太子的墨发里,轻轻地拽了拽他的发根,轻声说道:“我知道。”
太子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贾珠的小/腹处,声音变得更加低了,“阿珠身上出现的变化,定会引起阿玛在意,不过,有那老道在,这一切都可以推到老道身上。”
贾珠敛眉,低头看着太子。
太子说话时,气息都打在他的身上,叫贾珠有些痒痒。而他,还在说。
“有孤在,阿玛再是在意,都不可能对你做什么。”太子的声音幽幽,带着一股怪异的冷,“除非,他想将自己,和孤,都列入其中。”
在康煦帝和东宫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曾出现过神异之事。
自是因为这个缘故,康煦帝才会对贾珠轻轻放下。
贾珠:“保成相信这个世上,有怪力乱神之事吗?”
允礽:“孤身上所出现的,算,还是不算呢?”太子的手在贾珠的后背合拢,轻轻抓住了他。
贾珠思忖了片刻,无奈地说道:“罢了,殿下,还是莫要再想这些穷极人力,难以知晓之事了。”
允礽却好像突然有了兴致,“阿珠难道不想要求仙道,以求长生不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