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队长对顾西园说,“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自尽,我们到的时候在他身边找到一根尼龙绳,但他好像不知道怎么把绳子绕到树丫上。”
爷爷坐在树王粗大的板状根下。
他看上去很安静,很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顾西园给他买的夏装,闭着眼睛,只有鼻端轻微的热流证明生命的存在。
送去医院的路上,爷爷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握着顾西园的手:“阿园……不要……麻烦……”
顾西园眼泪流下来:“没有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贺循一直陪着,昨天到今天衣服都没换一下,联系搜救队、联系医院、升级病房,快刀斩乱麻,在顾西园还手足无措时就把一切都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有他在身边让顾西园觉得,好像又可以做回一个只想着这一刻的头脑简单的人。
五月的假期顾西园陪爷爷在医院度过,之后把爷爷接回了家里,请了安宁疗护的人上门,没有再去疗养院。他发现疗养院的人真把爷爷当什么都听不懂的傻子,好话赖话都在跟前说。
尤莉有一次见到顾西园在搜索临终关怀的内容,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顾西园说没有什么,结果不过几天就请假回家处理后事了。
自从摔伤后,爷爷就在生命的边缘行走,盘髻山一夜折腾,终于把他最后的生命力都耗尽。
联系殡仪馆的过程里顾西园一点实感都没有,又翻箱倒柜找出爷爷的电话联系簿,通知他以前的好友,发讣告通知顾小川。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包子铺,坐在模模糊糊的雾里,拿着老板的手机挨个通知联系人七点来吃早饭。
茅清秋还找到他问需不需要帮忙。
顾西园有点惶恐,心想不会是为了报复他的钓公图,对爷爷的遗体出气吧,遂果断拒绝之。
停灵三日顾小川没有回来,但是妈妈回来了。一接到顾西园的电话就赶回来,看上去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保养得很好。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那时侯看着也还好。”
顾西园没有提醒他妈,“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与那些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执手相看泪眼的重逢不同,妈妈好像找不到要和顾西园说的话,又不想沉默得像两个刚在路边认识的人,就带他去吃饭,事实证明嘴里塞着东西更没法交流。茅清秋一身黑西服出席了哀思会,和妈妈见面,说起了顾西园在他家做家教的事,工作人员过来问有没有要陪葬的东西。
“啊,好像说过要你奶奶的相片是不是?”妈妈突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