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爷爷,49年来台湾的,他是四川人。”

“……”我猛地想起苏纹,苏纹也是四川人。

“我妈小时候,就在眷村长大,眷村你知道吗?不是现在的那些景点喔,是真的有人住的眷村,那一个村子里,住的都是大陆过来的军人家属。”

“呃,那你上次说你差点去四川……”

“那会儿我爷爷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他想回趟四川,他说他要死在四川……可是家里没人愿意他回去啊,家人都在台湾,他死在四川算怎么回事?我爷爷就求我带他回去,我那时候,正好看了几本书,我就跟他讲,爷爷你不要回去啦,你回去了别人都当你是台胞哦,来自台湾的同胞你懂不懂?没人当你是家人啦。”

童清背对我,扯一截卫生纸,狠狠擦了擦眼泪:“后来到爷爷去世,也没有回四川。他去世之后我们整理他的东西,才看到,他自己做了好厚一本笔记哦,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的!光是回四川的路,就有三条,一条是坐船到福建,一条是从香港进广东,一条是从缅甸进云南……其实他都不知道,已经通飞机啦。那本笔记上还写了,回去要走这个堂姐家,那个姨婆家……连给每家人送什么东西他都安排好了!”

我手足无措地听着童清向我讲述关于他爷爷的事情,童清像打开了身体里的水龙头,擦眼泪的卫生纸丢了一地。

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有些尴尬地冲我摇摇头:“哎,要是我爷爷现在还在就好了,能带他来和你聊聊天,他肯定也高兴得要命。我这人就这样你别怕——喝了酒就话超多诶。”

我冲他笑笑,说:“没事儿。”

那天晚上,我忽然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念北京。原来在台北的这七个月,我一直过得如梦似幻,恍恍惚惚。这个燠热潮湿的地方几乎切断了我和北京的所有联系,就连和爸妈,也只是一周互发一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