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嫁儿
更深漏静,荒郊野外不见人声,只闻虫鸣,通往大郑庄的羊肠小道上,郑屠子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地往家走。
他今日去镇上酒楼送肉,恰撞上姐夫,被拉住了一通畅饮,直喝到酒楼打烊才散,临走前向酒家借了灯笼照亮。这灯笼白纸糊就,里头一根短蜡,晕黄光线照出郑屠子形容,方脸上一双环眼醉蒙蒙,阔鼻下一把胡子连腮生,八尺身高有如铁塔,大敞的衣襟下露出胸口一片毛茸茸。
此时正值盛暑,夜里也不凉爽,郑屠子本喝得有七分醉,走了十来里地,酒气随汗蒸出,让小风一吹,头脑渐渐清醒。眼瞅着头顶上一轮月亮圆似大饼,亮晃晃照出前面树下一团白影,登时一惊,大喝一声:「什么东西?」
夜路走多终遇鬼,郑屠子素来胆大,却不信这个,提着灯笼紧走两步要看个清楚,还没到跟前,已见那白影晃悠悠站起来道:「是郑二叔吗?」
嗓音清亮,听来倒有几分耳熟。
郑屠子提起灯笼一照,见是个十四五少年,瓜子脸上一对丹凤眼,极是俊秀,只是面色青黄,身量纤瘦,配一身白麻衣,夜里乍一见,还道是哪里来的饿死鬼。
「这不是冯家大侄子竹青吗?怎的这么晚了还在外晃荡?」
认出是邻家少年,郑屠子好生惊讶,「可有小半年没见你了,这些时日都哪儿去了?也不见你回家?」
竹青一听这几句问,眼圈先就红了,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才抽抽搭搭道:「我去找我爹,让他赶出来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郑屠子听了却明白过来。
原来这冯家是郑屠子邻居,冯家娘子章月娘半年前病死了,竹青他爹冯有财耐不住炕上空的慌,不出一月便勾搭上邻村陈寡妇,搬了过去一同住,将个半大儿子扔在家里不闻不问。竹青年纪小,哪里懂得谋生,家里粮食吃完了饿得慌,找去陈寡妇家向老爹要吃食,又是打柴又是拉磨换了陈家半年菜窝窝吃,他正长身子饭量大,饶是怎么省着吃也招了陈寡妇嫌弃,借口家中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不好收留半大小子,撺掇着冯有财愣是给轰了出来。
大郑庄离着邻村不算太远,早有风言风语传过来,郑屠子往日里听了没往心里去,这时想起来,不免叹一口气,暗道这孩子命苦。
竹青这一日粒米未进,已然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眼瞅着连站也站不住,郑屠子赶忙从褡裢里掏出吃酒剩下的两个火烧,「先吃着,跟二叔回家去,咱们慢慢想办法,有手有脚,哪里就挣不来食吃。」
竹青遭了人半年白眼,这时才算听到句热乎话,鼻子登时酸的慌,接过火烧一边啃一边掉眼泪,吃完了,拿袖子擦擦涕水眼泪,道:「多谢二叔。」
郑屠子揉揉他头发,「饱了?那咱们回家。」
竹青这一顿饱饭下去,立时精神起来,跟在郑屠子身后往大郑庄走。此处离着庄子还有七八里地,中间是一片乱葬岗,夜里鬼火重重,竹青从来没在夜里走过,这时走出里许,眼见离着那片绿莹莹火光越来越近,心里发慌,不知不觉偎到郑屠子身边拽住他胳膊壮胆。
郑屠子不料他这般胆小,正要取笑几句,一侧头间,只见一张秀气脸蛋紧贴在自己胳膊上,修眉挺鼻下一张红唇,好生招人,登时心里痒痒起来,暗道:平日里没仔细瞅,半年不见,才知小娃子生得跟他娘一个媚样。
这念头一动,不禁又想起过了世的冯家娘子来。
原来竹青他娘也是个不安分的,年轻时生的风sao,时常捻三惹四,嫁了人后才收敛些,待生下竹青,冯有财往外省贩货去,撇下老婆独守空闺,章月娘耐不住,几下里便同隔壁郑屠子有了手脚,着实好了一阵,待冯有财回来才两下里撂开手。
自尝了章月娘那sao味,郑屠子也看不上寻常女人,快三十才娶了个老婆传宗接代,谁料儿子还没生老婆便死了,又碰上个算命仙儿说他命硬克妻,这下心也凉了,死活不肯再娶,每等kua下那东西涨得慌,便去镇上窑子里并庄上几个寡妇家溜达,日子倒也自在。因这些时日忙着杀猪卖肉,倒有半月未曾xie火,他今年才三十有五,正是龙jg虎猛的年纪,憋得这般久,冷不丁遇见这么个酷肖老相好的嫩娃,犹如心火上又浇了瓢滚油,烧得浑身燥热,底下那东西蠢蠢欲动,说什么也压不住了,当下眼珠子一转,笑道:「一个男娃子,怕鬼火怕成这样,罢罢,二叔带你绕路走。」
说着脚下一拐,领着竹青钻进道旁一片林子里。
竹青一听不用穿乱坟岗,心下一松,哪里还去细辨方向,只跟着郑屠子一阵乱走,行了里许才觉出不对,问道:「二叔,这林子咋越走越密,也不见有路,莫不是咱们走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