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亦是觉得哭笑不得,笑得弯了眉毛:“这个杀匠师啊也真是有趣,大风大浪都耐他不得,他居然把船翻在了这里。”
只有邝简没有说话,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同僚已经找到了杀香月的弱点。
他的弱点,是自己。
应天府的计划很快便成型,命名宝灯行动,这一次上交李大人的方案步骤变得极为具体,具体到如何刺探情报,如何收网,严格的时间设限,严格的推动节点,具体到如何攻破靳赤子,形成双线网状协助推进……四爷把方案上交,邝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两张免罪公文,请李大人盖印。
邝简如期与靳赤子见了一面,萝卜加大棒,一切都很顺利,就在邝简以为可以收班回家的时候,杀香月忽然看过来,不肯和他回去了。
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大概是被喜欢的那个,永远都学不会低头,邝简冷冷地摔门而去,怒气冲冲地走出好远。可无法解释的原因,几十步后他又猛地顿住脚步,想也不想地原路折回。
他没想到正撞见杀香月发病的样子。
他知道他身体要休养,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因由。当时的杀香月好像已经认不出他了,艰难地藏在货箱的夹层里,眼神警惕又混乱——那眼神,活像夫子庙边那些受了伤、之后便再养不熟的小狸猫,邝简心疼得发颤,伸出手强硬地拽他出来,宁可让他朝着自己呲牙咧嘴亮爪子,也不想看他这样。
那晚之后的事情更混乱了。现世报发生得很快,几日前邝简借酒刚占过杀香月的便宜,几日后杀香月便借病向他求|欢,并且杀香月比他更疯,更直接,邝简装醉也没敢亲杀香月,杀香月直接把舌头伸进他嘴里,一双手更是用力地在他身上放肆点火——他本来就有一股野蛮的捕食狠劲儿,看中什么必须要叼进嘴里,那晚的势头就差没有把邝简生吞活剥了。
理智被情欲冲得节节败退,两个人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邝简当时多矛盾,多纠结,一片黑暗混沌中,他拼死把杀香月从身上撕下去,他很明白,一夜春宵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这一步迈了出去,后面便是针对杀香月一整套的行动计划,有些事情便再也挽回不了!
“大理寺少卿之子劫持案协助破案,斗姆庙太平教伏击案救人有功。”
烛火被点燃了。失序昏暗的夜里终于找回了一丝秩序,邝简拿着那两张已叩过印章的白纸黑字递过去,一豆烛火下,他脸孔明暗交叠,强硬地压住了所有意乱情迷:“杀香月,你所有立功表现都会被记下来,你如果确定脱离太平教,我可以立刻为你申请衙外自新身份,应天府不仅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日后并案还可以减免你的刑责。”
浓郁的甜香勾魂一样缠着嗓子眼流连不去,邝简满口甜腻,一件件,一桩桩,把局势、利弊、后路摆给他看,他是从不低头的人,可为了能劝服他,他甚至违反规定亮出了淮安府的调查进度,只求杀香月一个点头。
可杀香月毫不犹豫,伸手将那两页公文撕得粉碎。
他不要退路,也没有给邝简退路。
邝简要说的话,便再也没有了出口的机会。
第78章 深恩负尽(3)
“你犯了大忌!”
第二天,四爷看着那被撕碎的文书,血直接冲到头顶。
四爷很少失态,这一次却是直接焦躁到在值房里来回踱步:“你怎么能跟他透露这个呢,这是秘密行动,他觉察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邝简抿着嘴低头听训,满身疲惫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四爷,我不想在杀香月身上下功夫了。”他抬头,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不一定要通过他,我们通过靳赤子,同样可以一网打尽。”
“可靳赤子并不清楚他们掌教的行踪!”四爷快速地在原地踱了两步,暴躁道:“他们潜伏了十余年,情报网发达,真正核心人物都是单线联系、很多层级,互不交叉又互不统领,靳赤子只能听他们掌教召唤,无法主动找到他!”
也就是说,挖出太平教掌教这件事又落回杀香月身上。
成大斌也有些急,更多的是不解:“邝头,你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嚒?怎么忽然就不成了?”
邝简板着脸不说话,四爷看着邝简的表情,让自己冷静一些:“无渊,现在好不容易打开些缺口,摸到了门路,你要前功尽弃嚒?”四爷那边已经搭上了线了,身为公门中人私下与太平教联络,他们都知道是什么后果,若是最后没有拿出成绩,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四爷运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