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给了邝简时间,让他自己梳理情绪,可十几天过去,邝简光梳理情绪却不见行动,四月上旬,守备衙门下令让抓捕身绣莲花者,四爷看了看,知道又是接触通气的好机会:“去把人找回来。”四爷看着邝简,轻轻点了点:“这都多少天了,你一直住衙门不回家,他也不来找你,要是小打小闹,你口头上让一让翻篇儿算了,别误了正事。”
邝简的脸孔皱将起来:“四爷……”
“四什么爷!”左推官提高了调门,扳起脸孔:“我不管你什么矛盾,都赶紧给我解决掉,梯子一个两个都给你搭好了,让你服个软怎么就这么难!”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指了指门口:“也别等晚上了,就现在,你忙完公务立刻把人给我请过来,我现在去城东开个会,中午我要在衙门里见到人!”
四爷的确是兄弟,但也是上司,若非事关公务,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邝简沉默,只能把人请回来,然后把人带到饭堂:“这个值房长窗不行,在外面看着不成体统,去掉。”
杀香月:“这是专事采光通风的,从外面看只一条窄窄的檐下天窗。”
邝简:“不行,会影响形象。”
杀香月:“那就要棚顶开出采光预留口。”
邝简:“不行,护理太麻烦。”
杀香月:“那用内嵌,这里做成镂空区域,采光区落在值房正中央。”
邝简:“不行,要中规中矩。”
杀香月轻轻运了口气,“好,那我定好更合适的再和您沟通。那这里呢,这里的粉墙需要拆除,阻碍视线的影墙也要摘掉,不然差人平日这样绕行太麻烦了,取个文牍还容易在拐角形成冲撞。”
邝简:“不用,衙门里的人已经习惯这个路线了。”
他要把他赶走,不管什么方法,他要让杀香月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
杀香月被气得够呛,在饭堂里与他大吵一架然后一走了之,四爷听说了,回衙时人还没到值房就跑去劝杀香月,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看人情绪稳定了才放他回去,四爷站在应天府的衙门口送人,直到路口再不见那道纤瘦的人影,这才转身一身阴寒地去找邝简——
“邝无渊,让你哄人你拱火是嚒!”
四爷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上去就把人领口提了起来,他的瞳孔异常明亮,刀光似的迸射过来:“我明确告诉你,这是工作!若杀香月看上的是我,我二话不说不回家也配合他!好好想想你的身份,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修缮完工前你哄不好他,脱了这身皮,自己去李大人那里请罪吧!”
“咚”地一声,四爷毫不客气地怼了邝简一拳,掉头就走,邝简焦躁得直在值房兜转,气到极处,“轰”地一脚踹翻了桌子!
江氏夫妻来金陵了,玉府那小姑娘在府里混熟了,又得了一处大宅子,整个人一天像个小雀儿一样翘起尾巴,邝简找了个由头跟小姑娘唠了会儿嗑,试探她对镇府司、应天府和太平教的态度——那的确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看起来咋咋呼呼,其实聪明又拎得清,他陪她聊了会儿,然后借故出去倒茶,故意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幅画。
邝简悄无声息地站在窗外,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小姑娘展开画轴——
日子很快就走到了四爷给的截止期,修苫完工的那一晚,应天府在崭新的中厅中摆出好大的肉席,开了无数坛好酒,杀香月被强行按在了邝简身边,四爷使出全身解数要把他俩撮合回去,差役们不知内情,也跟着瞎闹,邝简沉默地看着桌面,知道今夜必须把人拢回来,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说破醉酒之事。
他喝不醉,曾被手下轮番灌酒还能执行公务。
他第一夜对杀香月的放肆唐突,全是故意而为。
杀香月气到含泪,红着眼睛看他,邝简静静与他对视,心底蒙上一层一层的恐惧。
果然,杀香月问到了宝灯,邝简的眼神闪动了一袭啊,还在想要怎么说,在旁边偷听的小姑娘却立刻跳马猴子般窜起来,朝着杀香月兴奋地喊:“宝灯?我知道啊!”
只怪那小姑娘太伶俐,邝简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步闲棋可以走到这样一个地步:那副画被发现在最好的场合,最完美的情境,四爷在旁撺掇,手下也跟着叫好起哄,玉带娇连蹦带跳地闯进他的值房,兴奋地耍了个小花枪:“这是铁证啊!这画的神韵可真是好极了,比邝捕头画的通缉犯笔法不知道好了多少!”
杀香月的失落只在一瞬间,小姑娘家雀儿一样地凑到他身边,硬要他看,待杀香月不情不愿地暼了一眼,整个人骤然顿住,紧接着,愕然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