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疾,吉安府泰和人,永乐十七年生(30岁),袭任锦衣卫校尉,正统元年随逄正英拔擢……”
“逄夫人秦氏,湖广荆州人,永乐十九年生(28岁),荣安县主,正统三年秋嫁北京锦衣卫副千户逄正英,正统四年春诞有一子,早亡,正统五年,随夫迁任金陵,多筹办佛会、诗会,颇有令名。”
“公牍库”还真的如邝简所说,都是些升迁嫁娶的大事,并无什么新意,众人听着干巴巴的,警惕之心松懈下来,难免觉得无趣,偏偏邝简自己读得十分投入,读到秦氏那张轻轻“咦”了一声,之后又重复一次,“正统三年秋嫁入逄府,正统四年春诞有一子。”
他抬起头来,问:“夫人,这上的记载,没有错罢?”
他突如其来问话让众人警觉了起来,各自心中稍一思量,尽皆看向了秦氏:“这……”
妇人怀胎十月方才产子,他刚入逄府不久,怎么会隔年春天就诞生孩子?
秦氏的嘴唇白了,她看着邝简,喉头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小嫂子……您那孩子,莫不是……”阮元魁瞠大了眼睛, 震惊地问:“不是逄大哥的?”
秦氏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嘴唇紧抿着。钱锦又听得一惊天内幕,心中得一片翻腾:是了!秦氏今年年方二十八岁,当年她嫁给逄正英时只有十七岁,而是时逄正英四十岁,官拜北京锦衣卫副千户,职位虽高却也不是独一无二,若是这秦氏只是寻常人家的小闺女倒也罢了,但是着秦氏年轻美貌且又家室卓越,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隐情,哪能有如此的婚配?
邝简倒是神色如常,看着秦氏轻声问:“夫人,您是郡王之女,婚姻多有良配,不知正统三年时为何会择逄大人这位夫婿啊?”
秦氏抬起头,看着邝简的目光颇有些凌厉:“还能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她这话说得冷静无情,邱翁却在这样的氛围中紧张起来,忍不住插嘴道:“小邝捕头是在怀疑夫人嚒?谁想害大人都有可能,夫人肯定是没有的,他们感情十分恩爱,大人也未曾对夫人有过任何不满,便是这楼宇都是大人送给夫人的礼物,夫人怎么可能害他!”
阮元魁不冷不热地接口:“逄大哥对她的确是死心塌地,但襄王有意,谁知神女如何作想?也怪本官之前还羡慕过逄大哥有这样好的姻缘,想不到其中竟有这等的事情。”
秦氏的脸色一青一白,显然在极力地忍耐。
邝简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继续问:“夫人,您的儿子是如何丧命的?”
逄源忍不住喊道:“小邝捕头……”
可秦氏却没有回避,她紧紧地绷着嘴唇,一字一句道,“当时是春末夏初,我的孩子心肺弱,误吸了杨花,窒息而死。”
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解释,可她每个字都凝着她巨大的悲恸。阮元魁轻轻“呵”了一声,他人长得瘦如篾片,声音也也尖锐得如篾片般尖利刺耳,“不该下生的孩子老天本来就是要收走的,来路不明的小子,谁知道长大是什么样子。”
储疾手背上青筋跳起,忽然作色,“阮大人!请慎言!”
到底是武官,储疾一怒,气势便如一道剑光,直直地射向阮元魁!阮元魁当即便火了,高声道:“本官是在为你的老上司抱不平!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进门,打的是你上宪大人的脸,这么多年了,她为何一直不肯生育,是不是嫌弃我阮大哥年老?我看今日之事,八成跑不了她的,保不齐就是这个妇人怀恨在心,谋杀亲夫!”
“大人你浑说什么呢!”
秦氏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肯辩解,这一屋子的人,储疾、逄源、哪怕就是邱翁,都跟着激动了起来。
邱翁:“小邝捕头说了,凶手是个男子,夫人力气不足,如何谋杀亲夫?”
阮元魁倒不针对别人,直接横眉冷对邱翁:“这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她不行,你可以,你如此维护你的女主人,便可替她行凶!”
“我……我……”邱翁喘着气,看了阮大人一眼,忽然朝着邝简的方向跪倒在地,“小邝捕头明断啊,老奴与夫人的确在私下中说过几次话,可最初也是因为去岁丧子,老奴在府中偷偷烧符纸被夫人看到,她体谅老奴,看我还堪驱使,向大人举荐我来承这大楼的工程,都是些主仆间的正常问答,哪里就有这些乌七八糟的阴谋……”
秦氏头痛欲裂,食指抵住太阳穴,“邱翁,你的事与此案无关,不必自揭伤口,快起来吧。”
邱翁还不肯起身,一遍遍重复:“夫人是不会害大人的,小邝捕头明断啊,明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