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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简扭了下脖子:“不是,忽然发狂的人会留下很多破绽,至少想不出这样周密的善后手法。”

逄源:“那此人……”

邝简:“此人应该是对逄大人积怨甚深,未必是什么深仇大恨,但一定存在单方面、长期的嫌隙不满,他很可能是个下位者,为此谋划了许久,找到时机将逄大人一击毙命后,为了宣泄不满,反复地殴砸逄大人的后脑,侮辱他的尸体,等到余怒尽消,他又冷静地清理了现场,将逄大人的尸身端正摆回桌案上。”

听着邝简的复述,屋中五人在脑中纷纷想象出这血腥幽暗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且这个人逄大人一定熟识。”邝简看着每一个人的神情,缓缓道,“按照储千户的说法,昨夜逄大人深知自己所处危险,一定较平日更加警觉,可无论凶手身手有多好,从抽出抽屉到行凶都需要一个过程,可这整个阶段里,逄大人一没有呼救,二没有反击,可见这位行凶之人,逄大人不仅非常熟识,甚至在他抽出抽屉时都未料到他会谋害自己。”

屋内五人面面相觑,逄源一时间产生不妙的感觉:“下位者、父亲熟识、在楼内……小邝捕头,你怀疑我们?”

昨夜在三楼逗留的,分别是死者的妻子、儿子、下属、仆人、还有一个矮上他一级需要向他送贿的同僚,各个符合他说的情况。

邝简坦然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理直气壮地:“是的,当时曾在三楼出现的所有人,都值得怀疑。”

第7章 逄府楼(4)

邝简坦然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理直气壮地:“是的,当时出现在三楼的所有人,都值得怀疑。”

此话一落,屋内所有人立刻都变了脸色:原来刚刚邝简和他们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样一句话,被怀疑的警惕与不满交替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阮元魁大皱眉头,手掌砰地拍在桌案上,黑着脸嘟囔一句,“岂有此理!”

邝简神色如常,钱锦却已经替自家老大尴尬得脚趾蜷缩,正在此时,忽有锦衣卫在外间叩门,说应天府差役刚刚送来八份要紧的呈帖,说是与破案有关。众人心中又是一乱,心道,应天府什么呈帖能与此案有关?这邝简才来逄府半个时辰,是什么时候向本府传递的消息?

钱锦不等邝简吩咐,兔子一样窜出去接,紧接着毕恭毕敬地递到邝简面前,邝简神色平常地拆开信封,取出其中薄薄的几张纸片,握在手中,这才与屋内众人解释:

“去岁夏天应天府为捕盗缉贼,经守备衙门与巡抚两院特批,设立’公牍之库‘,即将各衙署可公开的案牍旧档备份汇总到我应天府中,只要是在金陵六县长居之人,其身份履历、婚姻嫁娶、官职拔擢、税务报收皆记录在册,半个时辰前,也就是在下刚到府上,问询了楼上诸人的名字,府上留守差役快马加鞭,刚刚将各位的身份送到——”邝简目光扫视众人,和气道:“如何?诸位要听听一听自己的案籍履历嚒?”

若是说邝简之前怀疑诸人,是让他们不满,如今这一下则是让他们恐惧与忌惮了,屋内之人都是何等身份,自己的案籍履历怎可在应天府留档?可是邝简刚刚也说,应天府此库乃是守备衙门和巡抚两院特批,他们有意见也没处说去,只能死死盯着那一沓纸帖,一脸的挣扎。

阮元魁:“’公牍之库‘,此事本官倒是不曾知晓。”

邝简:“这是为捕贼缉盗所设,大人明礼知法,当然少于听闻。不过诸位放心,应天府有权限之案牍皆乃各部可查阅之备份,一则无刺探阴私之事,二则无泄露张扬之虞。”

此话说完,诸人脸色稍缓了些,但仍紧绷着不说话。

无人圆场,只能邝简自己不疾不徐地推进下去,“死者,逄正英,建宁府人士,洪武二十五年生人(51岁),洪熙元年其父以疾辞官,其代领校尉职,正统元年春因奇功拔擢,授北京锦衣卫副千户,正统五年升金陵镇府司指挥使。家中育有一子,乃原配周氏所出,正统二年周氏病故,三年续娶荣安郡王之女秦氏,隔年诞有一子,不幸早夭。正统十三年秋,购开平王府宅……”邝简读着这履历,知道不用过几日,这后面还会加上一句,“正统十四年三月四日夜,亡。”

紧接着,他抬眼看了看诸人,“这履历案籍,没有错误罢?”

秦氏与储疾表情悲痛,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邝简知道他们现在内心比较复杂,也不逼迫他们,掀开第二张,继续读:“阮元魁,仁和人,永乐四年生(43岁),宣德元年进士及第,授行人司行人,正统七年夏,迁金陵户部盐仓检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