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思虑再三,谢门主扯下面罩,自怀中取出一支陈旧短笛,检查片刻,递到唇边吹响。
谢朝寒跟着望向自己腰间,随身短笛好端端佩着,连同那个猩红穗子。
两支短笛制式一模一样,只是谢门主手中那支未佩装饰,只光秃秃的一支笛子,听音色应当更老旧几分,长久不曾吹过,声音带些滞涩喑哑,不似谢朝寒那支圆润清亮。
吹的,依然是那曲江南小调,依然只有半阕。
一曲毕,又从头,反反复复只吹这一个调子,吹得笛声中凝涩之感渐消,音律逐渐清润起来。夜半的时辰,万籁俱寂,荻花荡后又是空旷水面,这笛声便毫无阻碍地一传千里,在夜空之中一点点回荡。
梅潜警惕地退了几步,更加留心周遭动静。
一直等了许久,也不知吹过几十遍小调,简凌始终不曾出现。
谢门主终于停了吹笛,只静静站在那里,握着短笛的手紧了又紧,背影望去冷清孤寂,看得谢朝寒心头发酸。
故意散布添油加醋的朝闻特刊,故意闹得沸沸扬扬,不就是为了打探身世么?谢朝寒不信简凌没有想到会引出谢门主,甚至可想而知引蛇出洞根本就是他的目的,只是既然目的达到,他又为何不肯现身?莫非仅仅试探而已?
谢门主已收了短笛,缓缓戴回面罩,看一眼荻花荡,头也不回地提气而去。
第35章 如临大敌
几乎枯等了一夜,回去的时候,阮翕依然尽职尽责地守在他们划出的监视位置,半晌都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起了动静被人发现,困得眼皮子打架。
谢门主早已回去,天际渐渐由黑转青,再等一会,就该有弟子起来准备早膳了。
谢朝寒翻身跃上树,拍拍阮翕脑袋打趣道:“如何,可有梦到简凌前来?”
树梢一晃一晃,阮翕困得快要从梢头摔下来:“除了方才回来的黑衣人,没有其他人来过。”
谢朝寒一把拎起他飞身下树:“也罢,看来是我们操之过急。”
梅潜点点头,望向阮翕:“盯了一夜,辛苦你。”
阮翕挺直了背,强打着精神道:“不辛苦不辛苦!原本就是我要跟过来的,没拖师兄后腿就好!”
“二十四孝好师弟。”谢朝寒拍着他的肩膀,眼底一片青黑,分明有心事,却仍是一副轻松模样,“先回去歇着吧,饭菜我会让弟子们送到房间来,就说你和铁公鸡潜心准备大会,不便有人打扰。”
梅潜不接话,只静静看他:“还要再去问谢门主么?”
谢朝寒垂了头,低声自语:“先不了,晋级大会日近,一切以筹备大会为要。”
一直到回了房间,看着谢朝寒离开,阮翕才犹豫着问梅潜:“师兄,你们这一夜可是打探到了什么?谢兄好像有些古怪。”
“古怪的何止是他。”梅潜笑了一声,转身坐回桌边,“或许先前我们都猜错了方向,简凌此番另有目的。如今人暗我明,还是那句话,以静制动。”
阮翕似懂非懂,但也无力再去想明白,眼皮沉沉,几乎是摸到床板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简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谢门主明里暗里出去寻过几次,均是一无所获,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朝闻特刊上那篇文章仍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使得外头对落英门猜测更甚,围聚而来看热闹的比预计还多上两成。朝闻会捅了篓子便跑,对此事听之任之不作任何解释,倒也没有继续添油加醋,反而正正经经地介绍起开幕大会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来,字里行间有几分熟悉之感,应是叶扶疏的手笔。
转眼便至月底,千里迢迢陆续赶来的侠士一日多过一日,落英弟子切实贯彻着谢门主的指令,来者是客,务必要让客人们如沐春风宾至如归。毕竟有斗辅堡精巧心思在前,落英门想要更胜一筹着实难办,只得从招待上下功夫,给所有宾客一个难忘的晋级大会。
除此之外,谢门主亦是下了严令,为确保晋级大会顺利开展,避免魔教中人前来捣乱伤人,落英门的巡查布置增加一倍,所有弟子须得分外留意陌生来客,若有形迹可疑之人,不得打草惊蛇,需将之稳住,立刻上报门主——直接跳过了本应统筹大会的谢朝寒。
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自然少不得叫人疑心,谢门主便随手拣了个晨练时间,召集众弟子开会,将武林大会的重要性再三强调,为保证大会的顺利开展,所有与会人员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譬如刚刚闭幕的斗辅堡开幕大会便不甚顺利,听说曾有陌生侠士前来踢馆砸场,若非有谢朝寒出手,斗辅堡操琴定然下不来台。前车之鉴在此,落英门更不能重蹈覆辙,务必加强巡查,半点不得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