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楼位于湖中央,四周皆是荷塘,一至时节,菡萏怒放,格外风雅。
不懂轻功的,自然可乘坐游船,而轻功上佳的,则是可以荷叶为借力,点水而过,向来是江湖人崇尚的三大风雅之地。
这里按理说,是无人能包下的。
而这一日,第一楼缀满红缎织锦,仿佛披上一层艳红的罩纱。
这里办的,是一场令天下震动,使江湖风波乍起的喜事。
端王谢湛与暗影阁主将夜。
两人一个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个是跺一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杀神,偏偏却广发请帖,邀天下人去参加他们的婚宴。
无论是话题度,还是知名度,样样都是顶尖,眨眼间就传遍大江南北。
请帖千金不换,更是端王墨宝,所有人都以拿到帖子为荣,因此江湖私斗的事情频频发生。
当然,也有人百般看不起,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订立婚约,本就荒谬可笑。
百晓生含笑打了这群人的脸,道:“当年暗影阁主将夜赴宴,可是亲口说,我为一人定江南。然后,他做到了。”
“那又如何?”
“这人大家后来都心照不宣,乃是端王殿下。”百晓生道:“阁主为端王取江山,几乎屠遍江南,而端王却谈笑间河山豪掷,到底为何?”
“许是当今圣上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端王败了,才……”
“屁。”百晓生难得爆了粗口,他悠悠地打着节拍,道:“且听我这回评书,暗影阁主为情横扫江南,端王爷谈笑间一掷河山,从此天涯海角,同去同归,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此时正值初夏,接天莲叶无穷碧。
而因为爱情结合的这两位新人,却在高朋满座,江南第一楼挤的水泄不通时,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将夜银发银眸,面容年轻俊美,着一身红衣时,更显得如烈火般灼热美丽。
而当你经历过江南之乱又侥幸苟活的人,吓得腿肚子打颤,偏生是把这一身喜服看作是沾血一般。
他们定睛看去时,却觉得这杀神,有种不一般的温柔。
将夜没有管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只是专注地牵着一个人的手,十指扣紧,在他踏不过荷塘时,更是把他环在怀里,轻身提气,如惊鸿点水一般飞掠湖面。
他落下时,手里握着谢湛的细腰,面对着满目艳红,却是笑了,他的声音带着些性感的哑,道:“这是你布置的?”
“总是要隆重点。”谢湛放下搂着他脖颈的手臂,道:“不喜欢?”他可是动用了荣信钱庄和端王府的势力才堪堪包下。
“怎么可能。”将夜见谢湛又要恼,扯过他的手背亲了一口,在他似笑似嗔怒的神情中,干脆利落地把他横抱起来,迎着祝福声与热闹的起哄声走入正堂。
谢湛扫过前来道贺的众人,他看见了坐在预留席位上的林放,正摇着扇子与颜卿说话,笑意促狭。
他看到了影九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管着七八个着常服的刺客,有的在胡吃海喝,有的抱着猫碎碎念,还有的看着人群里的美人眼睛冒着亮光。他正焦头烂额,小十五蹑手蹑脚跑过来,遮了他的眼睛就闹。
还有视他如子的尉迟老将军,一脸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地坐在主席上,却任由孙儿把他的胡须编成辫子。
他还看到了曾经给予过他帮助的一众江湖人,皆是回归门派家族,不再需要隐藏身份,笑意朗朗。钟情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儿,眼底带着母性的光辉,与身边的夫君絮絮地说着闲话,岁寒三友正在教小辈武艺,看他们摆的姿势不对,气的直用拐杖敲头,骂道,榆木脑袋。
如此种种,不过相逢,却有世间百态。
“吉时已到——”声音响起,观礼者皆渐渐收声,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位本朝最得人心,却又最荒唐的王爷与他天下无双的情人。
他们同为男子,没人遵守流程,媒婆端着火盆,看着将夜大步流星,把谢湛抱了进去,直把她气的跳脚。
谢湛一身红衣,灼灼如烈焰,衬得他脸色白皙如雪,容颜清傲。而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时间里,他的眉眼却是温柔至极,看向身侧的人时,仿佛看尽一生。
将夜心里软成一片,又去悄悄牵他的手,一触即分,似乎在贪图那一点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