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官鱼肉百姓,朝廷草菅人命!这世道,活不下去了——”有人愤怒哭叫。
将夜只爆了一粮粮车,却还火不够旺,纵身跳到另一辆粮车之上,把朔朔颤抖的运粮兵扔下粮车,内力一震,又将下一辆劈开。
依旧是泥沙混着谷壳,在木屑与铁片之中,格外刺眼。
此时已然没有人去管那引起了如此惊天混乱的刺客了,羽林军为了镇压暴|乱的百姓,已经费尽力气,但是他们没人敢动武,被愤怒的百姓追着打。
百姓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仇恨。
“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什么朝廷啊!”
“丰收年收税的时候,就数我们锦州交的最多,徭役、田亩税、人头税、布税、盐税……现在好了,一旦灾荒,朝廷就不管我们了,不管了。”
“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反了,反了!”
“为了吃的,为了活命,打死这群畜生养的——”
乱了,全乱了!
锦州知府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官服被汗水浸透,他苦苦熬着,说服世家大族压低粮价,就是为了等这一批朝廷的粮食救治下百姓。
为此,他不惜放下所有尊严,去讨好许敬谦,就为了这位钦差能将手上赈灾粮食多分给锦州一些,不要故意克扣,厚此薄彼。
可现在,钦差已死,粮食却都是假的!
这无疑是给城内城外,那些买不起粮食又无法逃荒的百姓,判了死刑。
用赈灾这一差事做表面文章,虚情假意,何等可恨,何等可恨!
他目眦欲裂,哪里肯再伺候着群京城来的大爷,喝止了手下府兵,冷冷地站在一侧,看着被愤怒的百姓追打的羽林军。
“不知京城来的大人们,对此事作何解释?”知府冷笑一声道:“不知诸位把这批粮食藏哪儿去了,若不是刺客闹了这一出,这批粮食进了仓,今后查出问题,便是我锦州的不是了?”
他后怕极了,若是再揭穿晚一点,进了锦州的库房,那他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副统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这是万岁爷的主意,要算计端王拿粮赈灾,所以这钦差大队只是做做样子?
他们一路上的大张旗鼓,反倒成了惺惺作态的证据。
江湖侠客们已经混入人群之中,帮助将夜清除人群之中埋伏的弩手。
“这世道浇漓,人心将乱——”岁寒三友摇了摇头,用拐杖敲死一个倒霉的羽林军,叹息道:“有这样拎不清的朝堂,乱世要来了。”
“太可恨了。”岳钦咬牙,道:“多亏阁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否则锦州百姓还会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不知道会平白饿死多少人。”
“他着实不简单。”竹老人合目,淡淡地道:“他这绝世一刺,不仅一击杀死钦差许敬谦,让羽林军失去主心骨,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把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本就没打算在九龙县刺杀,现身只不过是为了拉我们一把。”葬剑山庄的剑客道:“我们本判断,那是最佳的刺杀时机,却万万没想到,他比我们算的更远。”
“只有在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刺杀那位猪狗不如,才能顺势揭开这个秘密,昭告天下。”钟情接话道:“许敬谦遗臭万年,朝廷也绝不清白,自此,整个天下便会睁眼了。”
后来,史官书批历史,将景阳楼刺杀许敬谦作为乱世开始的标志,从此苍穹翻覆,世道变换,志士辈出,将星升起,王道更迭。
而这注定被史书记住的刺客,此时却无人去管他了。
羽林军光是要应付失控的百姓,便自顾不暇,副统领被锦州知府层层逼问,竟是左右掣肘,此时钦差队伍之中,除却副统领,也无另一个官职威望足以震慑全场的人。
将夜这才收刀,淡然地俯视着高台之下。他看到藏在人群之中捕杀羽林军的江湖人,看到混乱的百姓,看到诸多形形色色的脸孔。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是要还世界一个真相。
他要加速这场变局,亲手为这已经腐坏的王朝送葬。
有一双鹰目的伍吾仰起头,看着他白色面具下压着的,凌乱的黑发。他悚然一惊,刺客声音低哑,像是刻意掩藏过身份,但他的脖颈却像是常年不见光一般,白皙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