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社会上一直有“母亲和乳母”的争辩,法兰西母亲们甚至在她们的让-雅克·卢梭的指引下取得不小的成功,在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亲自喂养孩子已经变得很时髦了,但保守的英格兰社会却一直普遍推崇乳母。
但凡取得一点地位的人都不愿意被人讥笑请不起乳母。比如卢卡斯爵士,他的大儿子出生时,爵士高兴的请来两位健壮的乳母。
班纳特太太自从哺育大女儿惹出乱子之后,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乳母的介入使她和中间几个孩子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直到莉迪亚小宝贝降生,生育莉迪亚的时候太太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这使得最小的女儿生下来就很瘦弱,班纳特太太每时每刻都觉得她可能活不下来,于是她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成熟的班纳特先生给太太善后,没再传出什么新闻,而班纳特太太亲自喂养了小莉迪亚一整年,小女儿越来越健康,从此她自己的奶水比乳母的好这一点刻在了她的意识中。
班纳特太太是个脑子简单、情感直接的人,这从她以前对女儿们的态度和亲近上就能看得出来,从前她对莉迪亚和简的宠爱的确比其他女儿深一些。
伊丽莎白真没想到母亲哺育孩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她越是站的高,就越厌烦这些迂腐的规矩,越厌烦,就越发现自己站的还不够高,伸出的羽翼既不宽广也不结实。
小姐想把这些写信说给威廉先生,可当她把信纸塞到信封里去时才发现不合适。伊丽莎白惊觉自己对威廉先生太过于信任和亲近了,这种包含乳汁、哺育的话题实在不该和一位先生探讨。就连最亲密的夫妻,英格兰都崇尚“相敬如宾”,绅士们得体的做法是和妻子分房睡。
可她竟然自然而然的想把自己关于这的“反叛思想”分享给他?这种过分亲密,很容易蒙上一层暧昧逗引意味的话题?
伊丽莎白有些心烦意乱,她才意识到一件事,面具下的威廉先生居然成了她两辈子最亲近不设防的异性。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分享生活、思想和情感,一些琐碎的小快乐烦恼也愿意告诉对方。伊丽莎白只觉得大事不妙,除了肢体以外,他们之间交流程度,比寻常夫妻还要深——迟钝的小姐这才发觉威廉先生隐藏起来的情谊。
从五斗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隐隐散发着香味的扁匣子,深紫色的檀木散发着沉静的美,这是小姐最喜欢也最贵重的一件器物。伊丽莎白几乎花了三分之一个伦敦寓所的价钱才买下它。
可她用这个匣子来盛放威廉先生的信。
深吸一口气,伊丽莎白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放在几十封折叠平整保存完好的信。另外还有几封没有盖邮戳的信,那是伊丽莎白自己写完之后觉得不太合适随意收起来的。
她是得有多迟钝呀!小姐扶住额头,准备好好思索和威廉先生的关系。
这位绅士对自己的情谊毋庸置疑,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真心实意,没有哪一个人肯把自己的内心剖析给别人看。威廉先生的信里满满都是真诚、尊重和爱护,伊丽莎白相信是真的,就算是欧洲最高明的情场高手也不能伪装的这样好。
有些温情,一旦感受过,就再难戒掉。伊丽莎白就是如此,跟去年四月份不一样,她现在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与威廉先生断绝往来的念头。
“就是有些害羞。”小姐喃喃的直言直语,“不过不要紧。”
“什么害羞,谁害羞?”简端了一盘蜂蜜渍的浆果放在伊丽莎白起居室的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