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急着赶来的优势,一下子就被这些衣裳给破坏掉了。
幕僚心里对盛宝筝暗暗赞赏,再看浑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在为自己速度自鸣得意的六皇子,心下满是无奈和焦急,却只能告诉自己不能慌。
他们靠近了龙床,龙床边上有手持汤药的宫人、也有悬丝诊脉的诸位太医,差点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六皇子毫不介意,他努力将自己那双平日凶神恶煞的眼放柔,挤出一丝关怀,他刚想说父皇您身体可好?
他高估自己了,他发现自己看着凤帝那苍白瘦弱的手腕,心情并不难过,儿时美好的父子相处回忆,对他来说并无感触,他才是那个心性凉薄的人。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悲切,这可是拼演技的时候,于是准备隔着衣裳,掐自己大腿一把,逼自己哭出来。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挤出第一滴泪,旁边的少年却早已泪流满面,还不忘发出小小声的哽咽。
他惊了!这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第82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21
盛世子这一哭, 把所有人都愣住了。
殿宇富丽堂皇,一身穿浅色素服的少年跪在龙床前,顶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在无声流泪, 几缕可怜的红丝还爬上了眼眶。其他人忙前忙后的伺候陛下,他挤不进去,只能在一旁悄悄掉眼泪,看上去有几分机伶几分傻憨。
宫人们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退下,给他让了个空位。
少年便膝坐着前行, 凑近了帝王的床榻。
床上的帝王是一个富有手腕的人,虽性情喜怒无常,但他文可治国武可□□, 在位期间北伐蛮夷、向南拓疆, 朝野上也举贤任能、罢黜奸佞,给了天下一个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深得群臣之信服、百姓之爱戴。
可就是这样能干的帝王,他也有重病难愈的时候。
他仅着一身白色单衣, 一双凤眸依然深沉锋锐, 但皮肤苍白如纸, 嘴唇泛起病态的青紫, 这样一个曾经铁打强悍、意气风华的男人,终究不敌岁月的侵袭, 变成了一张单薄随时会垮掉的纸,令人鼻头发酸。
盛宝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确实跟凤帝没有什么感情,但一看到对方睡在龙床上那瘦出形状、病入膏肓的模样,他眼泪下意识就流下来了, 止也止不住。
仿佛他至亲至爱的人,此刻正躺在床上一般。少年懵然地擦眼泪,心中的悲伤难以抑制,但他怕哭出来会惊扰他人,只敢攥着自己的心口,小小声的抽噎。
在宫灯的照耀下,所有人都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居然都哭红了!
这泪似乎别有感染力,宫人们,尤其是一路伴随凤帝而来的老宫人都心有感触,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跟着凤帝做了那么多事,还活在陛下后头,如果不殉葬,未来新君继位,他们这群老人的处境下场还未知呢。
这是我父皇,他病了我都没哭,你这野种哭得那么伤心做什么,真是虚伪!六皇子心中要气死了,恨不得翻白眼儿。
刚刚盛宝筝那一哭,把他吓住了,错失了先机,对方流了一小缸的眼泪,还打湿了衣襟,现在他再哭,未免有马后炮的嫌疑,只好拂袖离开。
幕僚暗暗心急,走在他身后,对他道:“殿下,你怎么不哭呢?”
此情此景之下,眼泪可是展示仁孝的绝佳手段。身为儿子,在父亲床榻前垂泪痛哭那更是真性情的流露,会被人赞赏。六皇子可是凤帝的亲子,居然没哭可说不过去。
六皇子的心情其实也很焦躁,他一边心烦意乱地胡乱走来走去,一边压着嗓子对幕僚怒吼道:“我哭不出来啊!”
本来他心中还有一点悲伤,但盛宝筝那突然一哭,把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伤给冲散了,他心头只剩下愤怒,哪里还能残存其他情绪。
“哪怕是临场做戏,殿下也要做上一做,万万不可说这种胡话。”幕僚无奈道,不就是一个哭吗,就算殿下跟凤帝实在没有父子情谊,但事关储君之位的争夺,这是好不容易能超越的机会,实在哭不出来也要哭啊!
“殿下您就想象一下,过去让您伤心的事情,无论什么可大可小的事,只要能哭出来,我们便不会被盛世子比下去。”幕僚为他出主意。
“容我想想。”六皇子思忖道,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他一出生便是风光无限的皇子,从小就顺风顺水,还真没有令他求而不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唯一感到糟心的,就只有大皇子、七皇子和盛宝筝这几个欲同他争抢的存在,但这些人最后基本都落马了,他只会拍手称快,对盛宝筝他也是新仇旧恨皆算上的愤怒,哪里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