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愣了好久,他抬起眼,见梅问情似乎是快到天亮才睡下,还没有醒。他的手指掠过这抹银色,忽然想到——
她怎么会长出白发呢?
是我缠绵病榻太长时间,是我太不争气了吗?是我的坚韧皆在表象,一次困难就会被击倒,难以纾解,所以连累了她吗?
新年的爆竹声打破晨光。
梅问情才睡着了片刻,就又被声音吵醒。她睁开眼,见到贺离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问:“怎么,我最近长得格外美丽吗?”
贺离恨掩饰住眼底的困惑,笑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端详片刻,然后伸手环过她的脖颈:“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格外地……”
梅问情洗耳恭听。
“……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
梅问情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看着他,然后扫过他的身躯:“没轻没重地拎不清,怎么不作死你。”
说罢,还是把他又抱得紧了紧,贴耳低语:“等你病好了再说。”
但这病似乎是好不了的。
这大约成了一种旧疾,虽然有梅问情调理医治,但也一年不如一年。两人婚后的第十年,贺家老将军病故,原本此事应当瞒着主君,然而梅问情得知之后,考虑了六个时辰,还是将此事告知给了他。
当夜,瑞王府的车驾亲自护送主君奔丧,在贺家府邸之上,一直按照规矩为贺离恨请平安脉的一位年老太医寻到瑞王殿下,悄悄跟她说:“今年冬日一定不要再让王主的正君再走动。”
太医说得过于含蓄,但梅问情比对方还要清楚贺离恨的身体。她沉默无声,只是颔首,手指交叠在一起,不停地摩挲着赤色暗金刺绣的袖口。
老将军的后事结束之后,正是一个漫长的冬日。
这个冬天冷得有些过分,连贺离恨身边的侍奴都不愿意出去,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下,似乎连贺离恨的旧疾反复都显得那么寻常。因为他的病人尽皆知,京都里的铺子也照例为瑞王正君打造棺材,提前预备后事,但已经有三四年没有用上,连这些人都懈怠下来,觉得这又是个无风无浪的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