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哼着无人听得懂的调子,林云边洗澡边开心地扑着水玩,孰料突然间,「哗啦」一声,就在身边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从水中立起一个人影,险些没把他的胆子给吓得从嘴巴里吐出来。
「云云,」满身湿的人儿说:「你胸上那么大的口子,那是什么?」他注视着少年单薄的胸膛上,一道形成L状的狰狞的巨大伤痕,发问道。
「……」
林云瞪大着眼,半晌找回了呼吸心跳,直接一拳就往吓人的可恶家伙头上砸下,没好气地骂道:「臭飞飞,干嘛故意吓人!」
方才还乖乖在那儿捉鱼的,怎才一个眨眼间,就已经无声无息跑到了自己面前?害他还以为是什么水怪还是食人大蟒蛇现身了?真是欠揍!着实被吓坏的林云,索性将他抓进怀中,往他脸上又是一阵揉捏。
小脸蛋一会儿被往两边拉开,又一会儿被挤揉成一团,飞飞神情一分分冷下。「别玩,不然我不客气了,快回答我。」
究竟是这家伙得寸进尺,还是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他这些疯癫的行为?对于少年放肆的举动,竟然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生气,飞飞都不知道是不是给下毒弄坏了脑子。
「干嘛这样瞪人……」被看得不禁有些气弱的林云,心里头偷偷骂道:臭飞飞,长大变不可爱就算了,还老是爱用冷冰冰的脸色吓人。虽然这么嘟哝,看见飞飞头发乱了,还是伸手把他抓到身前的石头上坐下,动手帮他清理起一头长发。
「别动,我帮你洗洗头。」这么漂亮的头发,弄脏弄乱多可惜。
紫眸瞅瞅他。「烤鱼呢?」
「时间还早,我们先泡一会儿水再去弄吃的。」明明就是吵着要烤鱼吃的那人,一下子就忘了先前的坚持。
「你还没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飞飞伸出小手碰碰少年单薄的胸膛,掌心底下有两道凸起的缝合痕迹,看起来既狰狞又丑陋,范围大到甚至让他两手都覆盖不了。
第一次在山洞里看见衣衫不整的他时,飞飞其实就已经发现这些,只不过那时心中对他只有防备,哪里会想知道其中原由呢?可如今,对他的想法已经有所不同,这些可怕的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想了解。
可那恼人的少年,却是往他脸上一捏,用一种像是在对孩子说话的幼稚语气向他说着:「这个啊,就是伤口好了,就会变成这样喔,这就叫做伤疤啊!呵呵,所以飞飞走路要小心喔,要是跌倒受伤,以后身上有疤痕就会跟云云一样丑了,到时候娶不到漂亮老婆怎么办呢?」他突然呜噎一声。「呜,飞飞好坏,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瞪人家的,还翻白眼!」
拍开在自己脸上放肆的手指,飞飞冷道:「你并不丑,还有,快些交代那伤是怎么来的?」
实在不喜欢他现在的神情,林云硬是又把那张小脸包在手心里乱揉一通,直到紫眸里翻涌上层层怒意,明显的情绪让小脸上不再只是漠然的表情,才用力揉着他的头顶,说道:「这是手术的伤痕呀。」
原本正准备发怒的飞飞听他这般说了,歇下怒火问:「什么是手术?」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伤口?凡人的身躯都是相当脆弱的,身上若出现如此大的伤口,该是活不了的吧?他这伤,虽然带着缝合的痕迹,仍然教人心惊。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伤,交叠着可不只一道……同样一处伤口被划开缝合多次,以致疤痕表面凹凸不平整……左胸口是凡人肉体的主要弱点之一,怎么能如此重复着受创又缝起,他却还活得好好的?
林云歪歪头,思量着该要怎么说,眼前的小童才会懂得他的意思。
「手术是治疗病痛的一种方法。我啊,是母亲不足月产下的婴孩,出生时,心肺发育不完全,医生……晤,就是你们说的大夫,施行开心手术……嗯,反正就是将我的胸部切开,然后针对不妥的脏器进行治疗,治好了再把伤口缝好,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疤痕……」很多现代用语,他不知该如何跟飞飞描述,可在述说的过程中,发现他其实懂得自己的意思,便放心说了起来。
「唔,虽然开心手术听起来有点可怕,不过我们那里有种药叫做麻醉药,只要被施了麻醉药,我就会睡着,完全没感觉啦,等手术完成,我才会醒来……所以飞飞不要怕哩!那其实也不是挺痛……」
看他怀疑地挑起眉毛,林云嘟嘟嘴,改口道:「好啦,其实刚刚说不疼都是爱面子的说法啦,说真的那的确难受极了,尤其是手术过后的休养期,更是疼得乱七八糟,要不是我是优质美少年,意志坚强、勇敢坚定、护士小姐又个个年轻漂亮还穿迷你裙并且对我相当亲切,我才不会乖乖躺在床上呢!」
飞飞觉得他说的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开膛治疗内脏后再缝合起来?这是多么惊世骇俗啊?这样做了人还能活吗?凡人都是很脆弱的,只要出现一点小伤就会致死……看着他胸口上的伤疤,飞飞想像着那所谓的手术如果在进行中,出现了什么失误,也许这人早已经死去……
「那你,现在这样……身体可是治好了?」
「应该是没有吧。」林云皱鼻歪嘴,做出怪模怪样的表情想逗他,却还是只得到他冷淡的警告眼神……唉唷,小飞飞真的不可爱了。
「我这是先天性心脏病,又不是伤风感冒,哪有所谓治不治得好呢?人的身体是很奥妙的,从古到今,也没有真正谁可以强行去改造谁的身体,手术只能在某个限度之内改善部分不适症状,却是不能真正让我变得同正常人一般,也许将来哪一天,心脏病复发,我就挂掉了,哈哈。」
从小他就生活在随时会死掉的恐惧之下,其实心中早就看开了许多事,他没有愤世嫉俗的想法,充实地过完每一天,体验着许多生活中的大小事,就是他最快乐满足的事情。
飞飞问:「所以,你有可能会因为那所谓的心脏病复发,而死去吗?」
「不晓得。」其实是一定会因为心脏病死去的吧,他想。只是怕吓坏了飞飞,他便脸上如此毫不在意地回答。既然不准备在这个时空中待很久,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事情造成小孩子心中的阴影?
伸手在水中打散娃儿的长发,抹上了皂,熟练地搓揉起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亲手照料飞飞的大小事,早已将这些成为奶妈的专有技能修习得百般熟练,他想着回家以后,搞不好还能去考个保母执照当作纪念呢!
「你不怕?」
林云耸耸肩膀,「怕疼吗?倒是还好。」语气毫不在意。
飞飞抿唇。怎么会说是还好?外表看来明明就是那么纤弱的一个人,要怎么忍过开膛医治的痛苦过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