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秦王进门之时,臣便在院中。”

竟是昨夜……便在此了么?李建成无声笑了笑,道:“为何……偏是在院中?”

“不该听,不该看的,臣不会逾矩。”魏征的声音慢慢地变大,最后停在自己身后,声音之中是少见的肃然。

“然而先生所知道的,只怕是一样不少了。”李建成摇摇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自嘲地笑了笑,“此事于先生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此番情状为先生所见,实是有些狼狈了……”

不需照镜,也能想见自己面上脖颈上,那无处不在的青紫痕迹,更不必说,面上衣裳那斑斑的血迹。

魏征走上前来,垂眼看清了他的形容,微微顿了顿,道:“殿下,这血……”

李建成没有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只是低头看向衣袖里,自己血迹斑斑的左手,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先生无需多虑……”

指尖掌心几乎是被血浸染过,一片殷红的痕迹,此刻已然干涸了几分,徒留下点点腥膻的气息。如此,自己扣上对方伤口时那种痛楚,却也不难想见。

当真……是惨烈非常啊……

李建成将左手用力地握成拳,长长地叹息出声。然而由于胸中的剧痛,便连那吐出的气息,仿佛都带了些颤抖。

魏征似是感到几分异样,偏头唤了声“殿下”,而下一刻,李建成忽然伸出那只血迹斑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扶我回房……”每一个字说得无比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间他额前已渗出汗珠,魏征略一犹豫,终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际。李建成如若无骨一般,全然地依附了上来,瑟瑟地颤抖间,却是将他抓得愈发地紧。

魏征不敢耽搁,匆忙带着他回到房中。房中残余的狼藉,他不敢多做留意,只是将人扶上了塌。

“殿下可是身体有恙?臣这便唤大夫来……”

“不必,药……”李建成斜靠在榻上,轻声打断道,连声音都在发抖。

魏征一怔,很快意识到什么,顺着对方的指示在柜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小瓷瓶。

接过瓷瓶,李建成颤抖却娴熟地倒出药丸,就这魏征递过来的茶一口吞了下去。

过了片刻,他声音明显平静了下来,闭了眼,轻若叹息。

“劳烦先生,替我请大夫罢……”

————

魏征站在门外,看着下人自内进进出出。片刻后,门从内打开,大夫徐徐走了出来。

魏征迎过去,刚欲说什么,那大夫却抢道:“方子已给了府中下人,太子并无外伤,只是身子有些虚,按时用药调理十日,应当无碍。余者……事关太子,大人便莫要问了,纵是问了,在下也只能三缄其口。”

微微一怔,魏征随即也明白他话中之意,便拱手道:“那么有劳大夫了。”

实则纵是问了也不过如此,昨日种种,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的?

唯有一事……

如此想着,魏征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房内弥漫着药香的气息,李建成正靠卧在床上,低头轻啜着药汁。听闻声响,抬头看了一眼魏征,随即吩咐下人道:“你们先退下罢。”

下人应声而去,房内只余下他二人。

魏征走上前去,拱手一礼,正欲开口,却被李建成打断道:“先生不必多礼,且床边来坐罢。”

魏征略一犹豫,终是依言而行。

李建成低头徐徐地将碗中的药汁饮尽,半晌之后,抬手将碗放在一旁,才对他道:“不瞒先生,建成宿有心痛的痼疾,病发之时,非药物而不能止。”

魏征蓦地抬起眼,但见半日的诊治和梳洗之后,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形容。除却面色略嫌苍白之外,神情自若,竟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