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右肩的伤口血流成河,洒在地面上的血迹几乎凝固。一夜疯狂让伤口的只觉已近麻木,此时此刻清醒过来,那疼痛才逐渐凌厉起来。

李世民仰起脸,在刀割一般的疼痛之中,恍然想起了他和大哥的第一次。

那时自己带着少年懵懂的渴望,不知死活地将这人据为己有。彼时夜色之下,大哥冰冷的目光,隐忍的神情,到如今仍是记忆犹新。

实则那次之后的每一次,每一分细节,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也能分明地感到,大哥是在渐渐变得不同。

他的眼神也会带着情欲,亲吻也会变得缠绵,身体也会灼热非常,甚至有时也并非全无迎合……

然而这一次,一切却仿佛回到了原点。

莫非……自己又错了么……

那第一次之后,大哥假作一切不曾发生,对自己避而不见数日。

而这一次,又是多久?

木然地望向前方,李世民自嘲地笑了一声,却感到怀中的人隐约的挣扎,他知道大哥大概是要走了。只是此时,他重伤脱力之下,甚至无力去阻止。

唯有定定地看着对方。

看着他吃力地站起身子,看着他捡起散落在地的里衣外袍,看着他缓慢而颤抖地穿上,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去。

肢体交错间,他大半个身子,甚至面上已然粘带了血迹,消瘦的背影望上去,是一种凄艳的脆弱。

房内落针可闻,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

行至门边时,李建成微微一颤,身形分明有些不稳。李世民本能地忍痛坐起身来,而对方却已然扶住门框,踉跄而去,不再有半分停留。

自始至终,李建成不曾再说一句话,甚至不曾看他一眼,仿佛房间里,并无他这一个人。

“大哥……”

李世民颓然地靠回墙面,许久之后,对着空荡荡地房间唤出声来。

仰起脸,伸出手用掌心覆住了眼,长久的默然。

唯有右臂的伤口,由于方才的坐起再度撕裂开来。血顺着已然干涸的痕迹徐徐下滑,无声地,极缓地滴落在地。

————

天彻明之后,李世民才捂着伤臂徐徐地走出了房间。伤口已被他用衣料胡乱地包扎了一番,却依稀渗着殷红的痕迹。他行至院中蓦然顿住脚步,回头而望,末了却又自嘲地笑了笑,萧索而去。

许久之后,李建成从回廊之后慢慢地走出。将自己倚靠在廊柱旁,他亦是笑得无声而自嘲。

他明白,李世民怨他将心思埋得太深,怨他拒绝任何可能的倚靠。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论陷入何种绝境,单凭自己亦能找到救赎的方式。这……算是李家血液里所共有的东西么?

说到底,他们二人,都绝不会因了任何一人,而乱了阵脚。

如此也好。斩断了牵连,自今日起,便……不需再有所顾虑了。

垂下眼,李建成轻声地笑,笑得周身颤抖不止。

然而渐渐地,他感到窒息,感到那撕裂一般的疼痛。分明不是病发的时辰,却竟这般突兀地袭来。

这疼痛仿若开启了一道闸门,连带着方才隐忍下来的种种痛楚,俱是翻涌而出。周身上下,自内到外,无一处不是刀割一般。伸手扣紧了胸口处的衣襟,李建成慢慢回身,吃力地朝房内走去。

然而此时,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殿下。”

李建成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只是扶住身旁的红柱,低声道:“先生……在此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