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在心里翻江倒海地吃自己的醋。
李念推着车子走了,留下钟越一个人,酸溜溜地看地上,地上有只狗,正在傻不愣登地追自己的尾巴。
谁许宠物带进超市的。漂亮的钟先生很不高兴,一堆迷妹围上来,阻住了他眺望李念的视线。
漂亮的钟先生更加不高兴了。
李念终于抽空回来公司。他现在想不起太多事情,关键经纪人的工作需要人脉,而他谁也认不得了。钟越去录音,李念去了一趟办公室,把他过去的底案和资料都放在纸箱里,打算拿回家看。
世安陪着他。
失忆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人像被困在一个玻璃房里,毛玻璃。所有人都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顾不得去想这些人,只是时刻不停地在想一个模糊的形象,这形象和那个漂亮的钟先生有某种重合,但又在许多残破的细节上无法吻合。
李念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谁,只是有种强烈的欲圌望,推着他。他要去找他,还想送他一件什么东西。
他把那件东西也弄丢了。
世安看他停了手出神,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起身问:“要不要叫人来帮你?”
“不用。”李念回过神来,看着世安,“金总,他真的是我男朋友?”
世安莫名其妙,“当然是,他都舍命救你——怎么这样问?”
“想不通,”李念笑笑,“他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到底瞎了什么眼,看上我这条病狗。”
世安闻他如此说,亦觉怅然:“没有你,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份上。是你把他带出来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为了前途出卖爱情,不像他会做的事。”李念吹着书架上的灰:“金总,你这样说,我很不爽。”
世安忍不住逗他:“说不得吗?你这就心疼了?”
李念嚼着口香糖,“心疼谈不上,只请金董事长你下次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损害他的形象。”
世安偏头看他,不禁微笑起来。
其实李念原本就是个爽快人,只是过去许多心事,把他扭曲得变了样子。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世安想,失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念把档案册顶在手指上打转:“跟你坦白说一句,我也不怕钟越听到。我虽然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我确信,他跟我想找的不是同一个。”
“哪里不对吗?”
“他在说假话。”李念毫不客气,“两个人过去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很多细节能看出来。他说我们一直同圌居,我却并不觉得在那里住过。虽然地方是很熟悉。”
世安饶有兴味地看他。
“我醒过来之后,你们全都告诉我,别再折磨他。而钟越的说法是,我对他一直很好。”李念转过脸,“你们的说法偏差很大——我不可能对我喜欢的人不好,所以我想他也许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世安一肚子笑憋在心里,“过去那个真不如钟越好,你可得衡量清楚。”
“好不好是我的事,我什么都忘了,只想找这个人。钟越再好也不属于我。”
他说了这句话,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
世安摸圌摸鼻子,“就不觉得可惜?难得他貌若天仙,对你又死心塌地,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这话触动了李念的情肠,是的,他过去的爱人似乎并不完美,他记得他甚至有些胆怯。他朦朦胧胧想起他和那个人初次见面,是个寒冷的夜晚,似乎还在下雪,那个人坐在窗下,一动不动地看窗棂上的积雪。李念想,漂亮极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像条油光水亮的雪豹。
他走向他,雪一样的男人抬起脸,居然脸红了,而且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依稀记得他幽深的眼睛,像无星无月的朔夜,黑得让人心旌动摇——是太黑了,像十二月深澈的夜空,让星和月都羞于放射光亮。
李念又开始觉得头痛,摇摇晃晃地低下头,世安连忙扶住他,李念坐下来,半日方道:“我记得这个人是个结巴。”
世安怔了片刻,终于失声大笑:“钟越没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