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杀头的浑话,当心让你姑姑听见。”
荀梅歌悄悄看他生气了没有。
“能不乐意吗。”
“可以允许你不乐意一下下。”
两人相视而笑。
各宫忙碌不休,梳鬟簪花之际,倒也听见了延禧宫的风声。
陛下去西苑许久,回来连坤宁宫都没有踏足过,去延禧宫一呆便是一整天,足以证明心许何处了。
有人叹息有人忐忑,终是鼓起勇气齐聚奉华堂。
皇太子之位空置一旁,太后皇后列席中座左右,妃嫔自西向东入列。
待皇帝不紧不慢入座之后,有司礼太监鸣鞭示意。
“啪!”
宫人方才手捧酒酿珍馐鱼贯而入,教坊乐司等候多时,奏起一曲《太平乐》。
白玉碟高堆麟脯,紫金壶满贮琼浆。
新酿的碧桃酒,细烹的百雀舌,百样百盘的呈上众人席间,均是雕琢烹饪至极的珍品。
柳承炎对丝竹之声并不感兴趣,等候礼毕时多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
茶点五品,汤羹五品,烧炸五盘还配一盘马肉饭。
他又想起在篝火旁宴饮的那一夜。
羊血呛着木炭的焦味,夜风席卷着硝石的气息,将士们舞刀醉歌,很是一番尽兴。
太后先敬一回,他回过神道一声谢过母亲,一饮而尽。
然后由皇后敬酒,两人深望一眼,相对而饮。
今日虽是说九嫔列席,但九嫔已经薨了一位,所有人心知肚明。
柳承炎并无醉意,循着乐声向远处望去,瞧见各色妆容珠翠,仍是神色平淡,并无触动。
看到最末端,他突然瞧见一抹碧色。
不是翡翠也非良玉,有宫嫔妆容素淡,鬟间簪着竹枝一叶。
他瞧得有趣,侧头一问,冯润心也跟着看见了。
“是曹嫔,”小皇后笑道:“她一向深居简出,听说还喜欢躬耕养蚕,在永和宫里开辟了小小一方良田,从前臣妾还去看过。”
曹嫔?
柳承炎依稀记起来,当初太后拟出皇后人选三位,一是润心,二是梅歌,三便是文华阁大学士之女,曹归。
按着出身家世,曹归理应坐在前席,此时却远得看不清容貌。
他无意再问,但心里留了个印象。
乐声又过一重,油腥菜肴被撤下大半,改换清口的糕来上来。
有一例栗蓉桂饼尝着不错,他赐给皇后宸嫔各一例,示意乐师换一出《寻清阙》。
荀梅歌起身谢过赏赐,含笑咬了一口。
她今日胃口甚缺,入席以后就没怎么动过筷子,只喝了几盏茶。
一口刚咽下去,荀梅歌面露苦色,掩口欲吐。
柳承炎皱眉看过去:“怎么回事?”
太后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此刻才变了颜色,仍板着脸道:“莫非是肠胃失调,不早些问诊太医?”
荀梅歌忙了一天本来饿得慌,见着皇后紧挨着承炎坐就有些吃味了,席间尽是烧馔更吃不进去。
期间宫女特意去要了碗清口的粥,闻着又酸涩,更不想喝。
直到皇上赐糕点,好不容易尝了一口,竟然还呕出来。
她自觉这样失了仪度,以袖掩面,想要寻个借口退席,被柳承炎叫住。
“传太医来。”
柳承炎一开口,旁的妃嫔神色各异。
杜太医很快赶到殿前,先是给一众尊贵行过礼数,才当着众嫔的面为荀梅歌诊脉。
“布置回銮宴累着了?”柳承炎皱眉道:“往后这些事不要太计较,交给旁人也无事。”
荀梅歌闷闷别开头,不肯下台阶。
杜太医诊罢退后,深叩一番。
“恭喜陛下,宸嫔娘娘已是有喜了。”
宸嫔娘娘这就有喜了?
不是吧,这才受宠几个月,会这么快?
有人脸上已经是撑不住笑意,攥着茶杯痛饮一杯。
太后心中猜想坐了实,当即面露喜色,长饮大口清茶。
席间偶有喧哗感慨,懂事的宫嫔已领着姐妹们起身贺喜。
荀梅歌本来猜到了些,但又怕因为自己猜反而落不着,这些天都处在想猜不敢猜的矛盾状态里。
她患得患失着看向柳承炎,像是怕太医此刻骗她。
“还看我干什么。”柳承炎失笑:“给宸妃拟一帖药,好生养着。”
一言落下,便是直接晋了位份,升为独一份的正三品妃!
太后终于颔首,温声道:“看你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没想到是这般有福气。”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匆忙脚步声,是乾清宫的小太监木头接了快报特来相报。
“陛下,大喜的好事!”
柳承炎看见他时已料到什么,动色起身。
“不用规避,直说!”
“滇南传来急报,说是那道师真带着发丘人在东汉古墓里的找着了铜脉,接连着勘清三山,俱是藏宝甚富!”
陈毫候在一边,跟着暗暗跺脚。
这样的好消息理应由他来报,偏偏赶上伺宴后宫没法听见动静,领赏都得少一番。
不识趣的东西,敢冒他的功!
这边柳承炎已是喜极而饮,扬袖大笑。
果真如道师所料,寻矿滇南两月便有了消息,好快的速度!
哪怕只有滇南一处,也足够全国上下强兵富民,处处振兴!
“好!好!”
“传朕旨意,为她们二人加官晋爵,记大功一桩,阖宫上下重赏一回!”
乍一回宫便好事成双,这便是天赐的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