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繁法师带着那发丘人一同进了宫里,领着她一道行礼谢恩。
柳承炎瞧着这看着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再瞧她身后看着十几岁的瘦矮姑娘,终于收了笔墨。
“法师名讳我已经知道了,这位是?”
那姑娘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邱中寄,稷山邱家第十四代传人,今年三十九岁。”
柳承炎本来是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时候才皱起眉。
“多少岁?”
“三十九,没有说错。”老婆婆笑道:“她的两个女儿,如今都已经比我还要高了。”
可是——可她这副样子,瞧着也才十七八岁,这怎么可能呢?
柳承炎再三看过她们的样貌,神情恭谨许多:“难道法师已过了百年?”
“那倒没有,今年七十二。”
邱中寄终于开了口,嗓子已是沉定的妇人音。
“我自幼出入墓里,不见天日,加上钻洞过穴要节食缩骨,才是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柳承炎并不计较她出身高低,示意陈毫速来抬座上茶。
太繁法师这一次出山,还真是机缘巧合。
她原本在青城山里打坐悟道,一时算到了今日之召,预先备了车马来京中赴命。
赶路时遇着豺狼横路,又有暗矢相救,碰着面了才发现双方都不是等闲之辈,一道带了过来。
说是因缘巧合,又或者宿命相催,都听着颇为惊奇。
“虽猜中了今日时刻,去哪见谁,但再深一层也无从得知,来的路上占了个坤卦,贫道只猜此事与土木有关。”太繁法师捧着香茶呷了一口,缓了些寒意道:“敢问皇上,是皇陵有恙,还是哪里现了凶邪?”
柳承炎笑道:“妙,妙啊!”
“朕这一次问的不是风水,更不是凶吉,而是天下矿藏所在!”
他想到了钦天监,想到了占卜打卦,唯独没想到还有发丘中郎将这么个存在!
古代造反需要大量军饷,譬如东汉末年董卓拥兵时便处处掘山开墓,起出金银财宝据为己有,以扩充军武壮威充势。
民间风传项羽曹操都是掘墓起家,盗取了大量奇珍异宝以充军资,迄今在茶馆里听一回说书都可能再碰着。
但刨旁人祖坟这样的缺德差事,也只能从野史里听来,兴许也是文官用了春秋笔法,痛骂曹操不忠不孝罢了。
无论如何,发丘中郎这般的称呼是沿袭了下来。
他简略了语言,把最要紧的寻铜之事说与她们听。
盗墓的人,应当最懂这桩事了,今天才是寻着了正主!
邱中寄并不推辞,想来北上的路上已与女冠聊过许多,看事谈吐均是通透。
她喝完茶又起身再拜,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说出来。
“凡是做我这一行当的,最要紧的本事便是寻山观土,一要会看,二要会闻。”
话音未落,她从领中抽出一把铁锥,竟是自咽喉到腿侧一般的长!
陈毫生怕是刺客来犯,差点就一嗓子嚎出来叫人,被皇帝眼神瞪到一边去了。
“这是探墟锥,”邱中寄给他看这长锥的中空构造,仔细道:“插入地里能勾连土壤,也常常会带出些碎石矿粒出来。”
他们在下手之前,得预先判断哪里有货。
许多墓过了百年,早已没有黄土上头的碑志标记,都秘密地藏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