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虽有些年纪,但因模样卓绝,啼啼泣泣间,尽是叫人觉得好不可爱。
“夫人莫哭,夫人莫哭了。”南院王好声好气的哄她。
找不到帕子,只拿衣袖给她擦掉眼泪,“回头我再跟她去好生商量,索性那边已经没了牵挂,夫人又一心的疼她,咱们膝下无儿,认了她来,也算是有个传承。”
这些事情,南院王私下里也是考虑过的。
周武才如今都没找到消息,十有八.九是折在了东雍州一战里头了。
他虽偏疼苏南枝,但因苏南枝的身份,倒不好给她得个郡主官爵的,常娆即是王妃的亲生女儿,他又不跟旁人那般,在乎血脉这些,便是认来,以后做个养老的姑娘,也是使得。
“王爷此言当真?”徐氏楚楚可怜的仰面,一只手抓在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捂在心口,做西子捧心的娇态。
“自然是不会骗你的,我应了你的事情,哪次有过食言?”南院王道。
徐氏微微的点头,又委屈的看他,幽怨的道:“您应过妾身的话,再不跟苏家那位往来,前些日子怎么又绕到人家门口去了?”
她是南院王府的正妻,自然是在南院王身边安插了人手。
听到南院王又去了苏家,要找那小贱人说话,徐氏气的头发都要竖起。
这委屈她憋在心里好些日子了,便趁着这会儿说话的劲儿,顺带怨念了出来。
南院王脸上微微有些下不来台,又瞧见跟前美人垂泪,只得又哄:“真的只是路过,哪个嚼舌头的在你跟前胡说,回头教我逮到了,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徐氏拉住他的手起身,顺势坐在了椅子扶手上头,欠身倚在他的身侧,道:“娆娆是个孝顺的姑娘,是妾身对不住这孩子,夫字天出头,如今,王爷便是妾身的天,妾身亏欠了那孩子的,只能请王爷替妾身补偿了。”
徐氏把歪理说的有理有据,偏南院王也吃她这一套。
否则,也不会明知她是嫁过人的妇人,还能给了她堂堂正正的身份,在族谱里教她留名了。
“夫人只把心放在肚子里头,那小姑娘是个知事的孩子,我是知道的,知事眼下她待咱们心有芥蒂,等回头寻个机会,把事情说开了讲,我也是她的父亲,岂能亏待了她去?”
徐氏乖巧的点头,又揽住他的脖子:“有王爷给妾身做主,妾身便什么也不怕了,只盼着认回了女儿,与王爷就这么顺遂的安享儿孙之乐。”
南院王最爱她的好皮貌,加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心里还惦记着那人,但待这徐氏,也是真心。
教她最后那句儿孙之乐给哄了两回,南院王心里倒也有些动心。
给常家那小丫头请封一个郡主,再划出一片富裕的封地,还怕那小丫头不愿改姓认族么?
至于那小丫头提起的有关沈家的生意……
南院王眼底的神色暗了暗,只抿着嘴唇,半句不提那些。
再说常娆那边。
出了南院王府的大门,外头冯娟一行等的都要急死。
“两位小祖宗哎,下次能带着我一起么?”冯娟一瞧见人,便喋喋不休的抱怨道,“便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同生共死,我也好跟上头交差啊!”
头一次接了保护的人物,却连要保护的对象都寻不到的,真真是叫人在外头等的急死。
萧君浩睨她一眼,嫌弃的道了一句:“话多的很!”
冯娟跟着钻进马车,跟他理论:“二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我在外面替你操碎了心,你却嫌我话多?”
还是常娆在两个人之间劝说了两句,才叫两个人各自偃旗息鼓。
“他心里委屈着呢,妹妹别跟他一般见识。”常娆笑着拉了萧君浩的手,在手心一下一下的顺着。
她柔软的小手抚摸在他的手背,就像是顺在了他的肺管子上。
萧君浩没拿冯娟当做外人,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他咬紧了银牙,拧起眉头道:“我之前听祖父说,那南院大王是个英雄,今日一见,没想到却是个狗熊!”
那老东西一双眼睛长了没用,只飘忽不定的要往常娆身上去瞟。
他看的心里一千只猫儿抓挠似的,差点儿没起来掀桌子了。
那种感觉,比那什么狗屁国舅当着他的面来摸他的手,还要叫人恶心的厉害。
常娆自然是知道这人在气什么,笑着凑近,在他心口摩挲着给他顺气儿:“你又生气,他要看我,你这会儿冲我生气,岂不是心里连我也责怪了么?”
人家要盯着她看,察觉之后,她已经起身避去了别处,只是那南院王倒避讳,一双眼睛就像钩子似的,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叫人好不别扭。
冯娟在一旁,把这两个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心里细细的盘算一遍,然后眼睛瞪大。
她好像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二哥……”冯娟才开口喊了一声二哥,就对上了萧君浩怒气冲冲的眼神。
小两口吵架狗都嫌,冯二狗自然也是嫌弃的。
冯娟把车帘子一撂,道了一句:“我出去透透风,在里头憋得难受。”
她撩帘子出去,马车里头便只剩下常娆与萧君浩两个了。
萧君浩翻眼皮看了常娆一眼,只别过脸去,也不说话。
“你真的要跟我生气?”常娆笑着去板他的脸。
“哼。”萧君浩骄傲的仰头。
常娆笑道:“别人瞧我你都生气,那昨儿姓段的摸了你的手,我是不是也要生气?”
“哼——”萧君浩继续别过脸去,仍是不愿意接腔。
常娆把话音一转,也不笑了,只板起脸来跟他好好讲道理:“你是入赘我常家的,三从四德得要守吧,夫道也要遵循吧,大庭广众之下,叫别的男人摸了手,我没嫌你不干净了,你还敢跟我撂脸子?”
萧君浩教她这番胡乱搅和的话都逗得笑了出声。
他没好气的转过身子,把她搂在怀里。
“谁要你守什么三从四德了?我就是气不过别人看你!”萧君浩话虽霸道,但也尽是委屈。
常娆从善如流的回应他的拥抱,一边嘴里还笑着给他纠正错误:“不是我守,是你要守。”
萧君浩晃了晃脑袋,去咬她耳垂道:“我守就我守,下次再不准去南院王府!你有什么事情,只跟我来说,我去替你走动!”
他蛮横道。
常娆哄常衎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只是话里却没有应了他的要求:“那可不成,别的事情我都应你,南院王府这事儿,还是要我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才是。”
萧君浩不满道:“不要,我不同意!”
常娆笑着抱住他的脑袋,吻上他的唇,给了一口福利,又哄道:“你是知道的,咱们家私下里的那些买卖,得找个稳妥的门道,他这一处有沈涛走出来的路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
萧君浩没有说话,只委屈的噘嘴要她还亲。
“那你先应我,不能再生气了。”常娆与他近在咫尺道。
“你威胁我?”萧君浩道。
常娆眸子一横,不想哄了,伸手就要把他推开。
萧君浩又把人拉了回来:“回去以后,我再给你弄第二个梧州出来,成不?”
那老东西的眼光教他害怕,他是男人,自然看得懂男人的眼光里的意思。
听说,那南院王娶妻纳妾,好几个都是强取豪夺来的臣子之妻,入了他的眼,便就使手段给弄到跟前。
常娆是他的妻,是他儿子的母亲,他半分也不想叫旁人惦记上了。
常娆哄得累了,只觉得他死咬着不放,有些没意思:“这根本就不是一会儿事儿,今儿这趟,说的是生意,家里那处,做的是投入,我没有什么瞒你的,你又不是个拎不清的,怎么会不懂这些呢?”
“……便是我眼前努力搏出这些,也是为了衎儿,你一个应爹爹的,难道就不想叫儿子日后成为人上之人么?”
她拿了常衎出来,想要叫萧君浩能够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把这些事情想通。
提起常衎,萧君浩便久久的沉默。
父母之爱子,情之深切。
他的双亲为了他,连性命都给舍了,如今轮到他待常衎了。
萧君浩紧紧的拉住常娆的手,好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常娆只当他是自己想开了里头道理,愿意妥协,舒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哄道:“君浩乖,回头儿子吃饴糖的时候,我背着他偷偷也给你拿一块儿吃,以资奖励。”
萧君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叫人看不出里头的意思出来。
常娆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在他脸腮上亲了一口。
声音有些响亮,叫外头的冯娟听见,打帘子进来看是什么个动静,正瞧见素来文静的娆娆正抱着她二哥在啃。
常娆还没脸红,冯娟倒先涨了个大红脸。
慌忙放下了车帘子,嘴里不住的道歉,不敢再跟里头说话。
常娆叫冯娟瞧了个正着,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哄人的动作,像一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的抱着萧君浩的手臂,只在一旁不再说话。
等到马车进了芸生驿馆,两个人上了二楼,进了房间里头。
萧君浩却似突然想明白似的,只拉过常娆,促膝坐下,认真的道:“我想了许久,我不想为了常衎,常衎要荣华富贵,只凭本事自己去挣,你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要替那臭小子累死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