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龇着牙的狼,已经走了那么久,竟在梦里也不叫她安稳下来。
常娆脸色潮绯,刚想开口叫人,又迟疑了一下。
琉璃在外间守着,听着里头的动静,忙揭帘子进来:“主子,您可算醒了,老爷都把铺子里的大夫给叫来了,只等着说是再有一会儿,就让人进来诊脉呢。”
常娆声音喑哑道:“去叫水来,我要沐浴。”
琉璃只当她睡得时候久了,觉得身上不舒坦,笑着应声,出去叫人在寝浴间放热水花瓣。
常娆在窗口吹了凉风,才觉得心底的热气消散不少,可走动起来仍是觉得身下的衣服穿的不舒坦。
等到琉璃伺候着她褪下衣衫,往水里进,却瞧见了那小衣上的异样。
“把这件丢了,不必送洗。”常娆冷着脸色,沉声说道。
琉璃手下拿衣服的动作迟钝一下,忙应声答是。
她胡乱拿了一旁帕子,独把那件要丢了的小衣包在里头,亲自往外头跑了一趟,才又红着脸回来。
常娆从新梳洗过后,到上房跟常老爷说话,才闲聊几句,就有婆子过来说事。
琉璃垂着眼眸,跟着那婆子出去。
在后门的一处偏僻院子里头,琉璃才迈步进去,就有一个小丫鬟哭着跪倒了她的跟前。
“姐姐,求您救我!”那小丫鬟哭的满脸泪花,眼皮子都红肿起来,两颊全是一道冲开一道的泪痕。
琉璃把人扶起:“怎么了,你只慢慢把话说清楚了。”
眼前这个不是旁人,正是沈月娟跟前那个叫做翠珠的贴身丫鬟。
翠珠原是琉璃放在宝婵身边的一枚眼线,后来沈月娟逼宝婵远走,使银子出来,策反了翠珠。
琉璃自然乐意借力打力,就点头教她收了沈二小姐的银子。
没成想,这小丫鬟天赋了得,一来二去的,竟做了沈月娟跟前的贴身大丫鬟,颇为受用。
要不是她老子娘都在本家庄子里做事,琉璃还真拿不准,她是真反假反。
这会儿翠珠哭的悲怆,那指定是沈月娟跟前出了什么幺蛾子。
翠珠咧着嘴哭,被琉璃和一旁的婆子扶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擦了眼泪,她才抽抽搭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琉璃说清楚了。
“赵……赵姨娘母女两个,原是想着那武安侯府的大夫人去了京城,咱家小姐又忙的碰不上照面,准备使法子到咱家小姐跟前说上两句,把内宅的事由给要去。”
“但是……那沈家二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前几日先是说着头疼发冷,又一味的喊着心里燥热,要出去透气通风。”
“……赵姨娘私下里领着她出去看病,给偷偷着了多少的大夫,却终是不大见好。”
翠珠结果琉璃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说道:“谁能想,这几日病情越发的厉害了,今日只躺在那里,翻着白眼发笑,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过去。”
“……再看她怀里,死抱着平日里常用的那个护手,放在鼻子下边一个劲儿的往脑子里嗅。”
说着,翠珠就觉得委屈,又嘴巴撇起:“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啊,那分明是跟沈家大夫人一样的症状。大家明面上不敢说清楚了,可心里也都知道的,沈家大夫人那病,分明就是如姨娘动的手脚。”
“谁知道,赵姨娘就突然翻了脸,非说我之前在宝姨娘跟前伺候过,如今宝姨娘是如姨娘的小跟班,如姨娘去了京城,宝姨娘就是如姨娘的眼线,愣是要污蔑我给宝姨娘办事,私下里下.药给沈二小姐……”
她嘴里这一长溜子的小姐、姨娘,若非是琉璃脑子好使,还真要给绕糊涂了去。
“那眼下是个什么情况?”琉璃又问。
翠珠抹着眼泪道:“赵姨娘提着菜刀,要打杀了我,得亏叫那几个我平日里给了恩惠的婆子拦着,才保全了这条小命。我本是想先逃出城外,去庄子里找我爹娘,也好不往小姐身上连累。没想到在一条巷子里碰上了咱们家的车夫,我求了他,才钻进马车里头,打后门进来了。”
琉璃抿着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翠珠看的心里发毛,赵姨娘手里的菜刀都剁去了她一缕头发,稍稍偏颇一些,就要往她脖子上砍了。
人若是经历了离死就差一步,就再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不怕生死。
翠珠平日再聪明的头脑,这会儿也只想叫主子护着,免她被赵姨娘的人抓了,脑袋落地。
琉璃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和声哄道:“你且坐着叫她们拿些茶吃,我去把这事跟主子说了,是送你出去避上一避,还是怎么个抉择,我再来跟你说清楚。”
翠珠点头,又哭着扯住她的裙角,跪在地上哀求:“好姐姐,我求求你了,求你跟主子说些好话,我怕死,再不敢去伺候赵姨娘和沈二小姐那对疯子母女了。”
赵姨娘杀她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比小时候她在庄子里看到的动手时候的杀猪匠,都要骇人。
琉璃拍了拍她的手,把人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臂膀:“好孩子,不要哭,不必焦虑,主子素来拿咱们当自己人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叫你回去担惊受怕。”
翠珠虽然还是心理恐惧的要命,可听她这些话在耳朵边上念叨几遍,也稍稍有些好受。
琉璃这边往上房去,要跟常娆把这事说了。
她才走出那院子的门,就听见里头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琉璃眼底闪过一丝两难,翠珠这小丫鬟,应该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被吓怕了。
可她今天从沈家跑进常府的举动,却实在是不好叫主子袒护。
赵姨娘会丧失了理智的拿着刀说要杀人,无非是想逼着她去找自己的主子,好认清楚是谁在背后里对沈月娟下手。
要真是想要她的性命,那得多大的恩惠,才能叫那几个婆子去拦下杀人的菜刀?
只可惜,小丫鬟还是年轻,没有处事的经验,就懵懂的着了人家的道。
终是把祸事引进了家门。
她打帘子进屋,也当着常老爷的面,把这事跟常娆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
常娆撩撩眼皮,吹了吹杯子里的那朵绽开的芙蓉菊,细声问道:“不想回去?那翠珠自己是打算如何处置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