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浩失踪了,对常家而言可是顶要紧的大事。
华歆从铺子里抽出人手,满平江府的去到处寻人,蔡管家也小心的把这事跟常老爷提了一嘴。
“人丢了?”常老爷从面前的一碗裙边汤里抬头,拿干净的湿帕子擦了胡子上沾到的油水,扭头去看蔡管家,“屋里东西查了么?”
蔡管家顺声回答:“大略清点了一遍,说是都在,也没丢什么贵重的。”
常老爷喝口清水漱口,忽把手里的茶盏撂下,拍着桌子感慨:“好小子!咱们这是遭了贼了!快叫你儿子领了人去,把娆娆跟前的东西也清点一遍。”
蔡管家在常老爷跟前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主子这话里的意思,点头应下,出了院子就去跟华歆交代。
这边华歆正要出门,萧君浩自有底下的人去寻,他年后就要进京,有些事情是要紧的重要,主子跟前又没有旁的得力之人,他多尽心一些,日后也好叫主子有清闲时候。
叫他爹拦住一说,华歆咋舌道:“老爷的意思是……那萧公子是个家贼?”
要是前些日子,他听到这些指责萧君浩的话,肯定头一个点头附和。
但自从废矿那次,萧君浩护他一命,倒叫华歆改了主意。
蔡管家点头道:“可不就是那个意思,咱家老爷虽说这些年久病不愈,脾气有些固执,但这是非琐事上头,还是眼力十足的。”
毕竟常老爷经商多年,打过交道的又都是心眼儿堪比漏勺的生意人,看人这方面的事情,蔡管家反倒是更信常老爷的意思。
“不能吧……”华歆皱着眉头道。
他虽有不信,可还是依照着常老爷的意思,领了几个丫鬟,把常娆院子里的各个房间都清点了一遍。
这一搜,还真发现了点儿东西。
放在书房的领事对牌少了两副,另少了一盒千金一换的夜明珠,一袋装在荷包的金叶子。
桌案上的印章也有挪动的痕迹,不难让人猜出,到底是用作了什么意图。
常老爷听道华歆的禀报,撇了撇嘴,“我就说吧,一个敢指箭对着主子的奴才,怎么也不会跟咱们一条心了去。这话我跟娆娆说了不下几次,她又不听,偏要说什么图个皮貌……我看那姓萧的,就是个养不熟的狗东西!”
蔡管家跟华歆父子两个在一旁垂首而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搭腔说话。
常老爷负手转了两圈,终于下了断论:“你先去衙门口报上失窃,再把丢了的东西一五一十跟娆娆说了去。”
“是。”华歆应声,人才走到院子里,又被喊了回来。
常老爷思量片刻,又接着道:“另跟咱们家各处的掌事都交代一声,最近要是有人拿了对牌,只管把人捉了,报上跟前。”
那对牌不领事由,不过是两片描了漆的木板子,萧君浩要想使得上用途,还得往外头生意上使才是。
华歆颔首称是,又给他老子做了个揖,才急促促的往沈家去,跟常娆说事。
城外沈府的码头边上,常娆连同两个忠心的掌柜,抱着算盘核对了一夜,终于发现了武安侯府不为人知的东西。
按理说,沈家有山有码头的,又做着生意往来,不至于中道落魄至此。
武安侯经手岭南茶叶药材,虽为东宫敛财,可青州宋家,晋宁李家,这两项经营却都要过他的手,菜摊上,大肉摸一摸都要两手油,更何况是这专卖专办的营生了。
也亏得常娆是买卖账簿里的千手菩萨,她把沈家的各项往来都大略清算一遍,发现唯有这码头一处,账面做的太过漂亮。
样样庄庄,都能核对得上,与别处的账目一比,简直不要太过漂亮。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她扒了原始账目,点查了一夜,竟发现武安侯将这些年的经营银子,都通过水运的方式,借着各种缘由,送去了九女山。
其中,每月初,定有邵武来的一艘货船,行至此处码头,并在此改番换旗,从新套用上别的名属。
而武安侯府更是拿了本家的银子,往那艘货船上头填补。
常娆拿着誊抄下来的有问题条目,翻看一边,嘴角不由浮出一丝笑意。
邵武的货船?那她可就知道是谁了。
邵武多为陆商,便是由朝廷出银子,通了水运买卖,也不过是些河上的渔民,或是乌篷小舟,做的是拉人送货的生意。
真要能有往大江大河里跑,还能北上直通九女山的商户,也只有邵武林家他们了。
林家的货船还是从她手里便宜买走的,因是亲近好友,从打版到外观,皆是比照了常家最好的船只去做的,撤下旗帜番号,旁人自然不容易辨认。
所以在沈家的原始账目上头,才会出现她常家的名录。
常娆眼底郁色更深,她拿林家当好友亲戚,万没想到,人家竟只是想拿常家做个替死鬼而已。
一夜无眠,那两个有些年纪的账房先生,已经面如枯槁,脸上跟糊了一层锅底灰似的,叫人看着都觉可怕。
常娆赞了二人辛苦,忙叫底下的人领了他们,回去好生伺候才是。
她自己则又拿了几处有贪腐亏空的账目,沉着脸色,把码头负责的管事叱骂一顿。
那掌事的确实贪了银子,被新上任的东家大骂一通,心里也觉得生怯,越发的不敢造作,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常娆本就是拿他来做样子,以避免引起旁人的怀疑,罚了他半年的月钱,又叫把账目上亏空的银子补上,此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福三这几日被她安排去打点知州衙门的人,听说常娆上来就要查码头账目,原先还有些顾忌,结果竟是真翻出了亏空造假,也大吃一惊。
又把这事说给牢里的武安侯听。
沈家的银子使到位了,那些牢头和守门的官差,倒也不再为难他们。
武安侯这些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听到常娆查账的事,点着头道:“她在生意上倒是真有天赋,只要尽心尽力,日后未必不能把咱们沈家更进一步。”
他话里的意思,福三听得明白。
日后他们沈家,怕是要交到这位少夫人手里头去了。
常娆从码头回武安侯府,一进门,就听林掌事家的说,华歆来了一会儿,正在里头等着呢。
“你怎么过来了?手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常娆没把他当外人,她在里头更衣,换下穿了一夜的衣裳,隔着一扇门,同他说话。
“家里出了些……”华歆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个妥帖的词句,“有点儿重要的小事。”